前段时间，我抽空回到老家，帮母亲种麦茬地。母亲的地块小，用不上机器，只能人工种。

田里，母亲光着脚，来来回回。我也脱了鞋袜，用脚亲近泥土。但脚下的土地显然已不认识我这双久不下地劳作的脚，不时用小石子硌一下我，或者干硬的麦芒扎一下我。我皱眉抱怨，母亲却笑着叨唠，是你的脚久不下田了，不能怨田地。我知道，其实母亲的意思是，土地没错，是你离开这片土地太久了。我负责点青萝卜种子，但小小的种子总是不顺我的手，有时不是多了许多粒，就是少了菜籽。母亲说，你要腰弯下去一些，她在我身后收尾，每次我都90度俯身。这种姿势，似乎是在向大地致敬。

记得小时候，我在自家自留地前，学乡亲们的样子，大言不惭地估摸能产多少斤麦子。母亲“嘘”了一下，比划着手势让我闭嘴。她对我说，这片田地若听到了会不高兴，“鼻子会气歪了！”我追问母亲，她说：“你估摸的产量那么少，你想想，谁不愿意听好话啊！”母亲还常对我说，你对地亲近十分，地就对你好十分。人勤地不懒。她总是把田地耕耘整塑得像豆腐块，坚持用沤腐的农家肥，不用或少用化肥。到了庄稼成熟时，村里的乡亲们经过我家田地时，总是要夸奖几声。

每年夏收完，麦茬地犁熟后起垄种大白菜、青萝卜等等蔬菜时，母亲都会在田边地埂上，周围种上零星向日葵。向日葵长成后，花盘硕大、籽粒饱满，很多被鸟啄食，或被路过的乡邻摘食啖嘴了。母亲却也不在意，她说，向日葵种了，谁吃了还不是一样，种这个，只是因为地埂上闲着。金秋九月，若在田野上的一大片蔬菜地里，要找到我家的那块，很容易，地埂上四周都长着许多向日葵的就是。

向日葵金灿灿，惹人喜爱，那时我就认为，这是大地因为母亲的勤劳辛苦，而特别颁发给她的金色勋章。

现在，年近七十的母亲，一个人依然坚持种房前屋后少许的田。村里有些人外出打工，将田地撂荒了，母亲就觉着，这么好的田地，不种太可惜了。有人说种粮食蔬菜不值钱，她听着不顺耳，说，要是乡亲们都不种庄稼了，总会有一天，拿着钱也买不上粮食蔬菜的。我常常担心母亲年龄大了，种地太累了，也曾劝她别再种了，笑着说她该退休了。但母亲依然固执地、央求儿孙给把田地耕耘好，她一次次将身影俯问大地，播种、施肥、淌水、收获。

如今，在城市里，我不会浪费每一粒粮食。看到餐厅许多剩饭剩菜，被无情地倒进泔水桶里，我心里就五味杂陈，这是对可爱的田地的付出，最大的不尊重！爱惜粮食，大力提倡光盘行为，太有必要了！爱惜粮食，就是向每一个俯向大地的身影致敬。这些平凡普通的身影里，就有我的母亲。

◆王红霞（宁夏银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