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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春萌动与生命历程的书写

——读王西平的短篇小说集《铁马纪事》

2023年08月23日  张九鹏

近日,王西平小说集《铁马纪事》出版。这个在诗歌、散文、小说、影视四个领域交叉跑动的青年人所迸发出巨大的能量,让写了二十多年小说的我感到汗颜。

《铁马纪事》,一个听上去不错的书名,介于小说与纪实之间,很容易贴上地域标签,正如福克纳一生都在写邮票大小的故乡约克纳帕法县,但它却代表了整个人类共通的情感。

这是作家王西平的首部小说集,收录了《父亲母亲的婚事》《恋恋三季》《王小萌偷生铁马坪》《花季少女马兰死亡记》《南飞雁》《驴年月里的祖宗》等9篇中短篇小说,这些作品大多创作于作者30岁前后,以城乡想象与时代寓言,真实又近似荒唐地,写出了不同的人物,在青春叛逆与成长经历中的青涩、迷茫、爱恨、挣扎,甚至是濒临死亡的体验。每一部小说故事相对独立,但在整体上勾画出一个拥有时代烙印的人的精神图景,既在向青春致敬,又向未来出发……

首篇《南飞雁》讲述缺水的西海固喊叫水村叫苏小北的女孩子考上清华大学,返回乡村寻水、打水,帮助家乡建设母亲水窖工程的故事。

相比诗歌,西平的小说是现实主义的。

在阅读《南飞雁》后得出了以下几个感受,第一,语言朴实,结构清晰,阅读流畅,如同一块璞玉,未雕琢,贵在璞。第二,这是一部短篇,却承载着一个中篇的容量,小说似乎还没有展开写,中间过渡闪挪频繁,似乎是个命题作文,仓促而行。第三,小说人物过多,对话频繁,故事构成面面俱到,过渡略显生硬,我想,这可能是西平对小说的独特理解。以上三点,也是西平小说看上去通透明了的原因。

目前中国作家都在写山乡巨变。我以为,《南飞雁》具备了山乡巨变的文学胚子,如果精心打磨,以此改编成一部长篇小说或者电影,应该是不错的方向。

《王小萌偷生铁马坪》里的王小萌。她来到距离都市500公里的铁马坪经营茶楼,从装扮到行为都带着一股子大城市的气息,与铁马坪的生活格格不入,但她全然不顾,带着殉情的意味,走入一段回不去的时光。我更愿意相信,王小萌与古格的爱情乃是上天安排,让他们在最好的时光相遇,也在最好的时光离别。王小萌来铁马坪只是为纪念一段美好的时光,其实与生活毫无关联。因为一把狼埙与一匹狼的寓言,使得故事升华到诗意的境地。

《恋爱三季》说的是一个家常话题:一位报社记者的恋爱、结婚、乡情等日常琐事,给我留下深刻印象的是主人公以鸣的四件绝活儿:办报、贫嘴、抽烟、处理乡事,看书、办报是日常;贫嘴是和老婆斗智斗勇。其实是男人对待家务的天然弱智,却还想在嘴上占到便宜;抽烟是道具的需要。这些描写,将一个中年小知识分子对生活的自嘲,爱情的真挚和情调,写得入木三分。值得一提的是,作者对家具与装饰、面相与化妆、人物性格的刻画,体现出一位诗人、散文家对生活细节的观察与把控力,文笔不乏有对自然界变化的幽深体味。

《花季少女马兰之死》是一个关于死亡的话题,未成年的“我”目睹了表姐马兰的死亡,一个优秀美丽的女孩,一个对未来憧憬无限的女孩,在大考前病逝,埋在铁马山。人间冷暖,世事无常。悲剧就将美好撕开来给你看,小说悲情中带着平和,惯常中透着神秘,读来令人心生敬畏。

《武氏父女铁马唱响悲情戏》中的武丑丑和武旦旦,父女二人在铁马街上唱秦腔,从戏里唱到戏外,从戏外唱到戏内,终究抵挡不住生活的真相,被小镇沦为另类的存在,似乎许多小地方都有“阿炳”的存在,他们曾是小镇文化开出的绚丽花朵,却遭遇偏见的蒙尘,读后令人掩卷唏嘘。

《雪域雄鹰和斜眼山羊》看得我笑出了眼泪。这个寓言故事是我偏爱的类型,几个在建筑工地劳动的“动物”,住在铁马市的烂尾楼里,一边使用各种手段索要工钱,一边互助互爱,相濡以沫,最后,被古格山鹰的极端举措化解了困境。一个寓言说出了城市化进程中的病与痛。

《致我铁马的青春轶事》不由让我想起塞林格的《麦田里的守望者》,不过,西平的这篇小说带着莎士比亚戏剧的悲情色彩,语言随性、明快,叙述古典庄重。

读者在跟随主人公在青春期、写诗、臆想女人的日子里,领悟到一段关于友情、爱情、死亡的诗意表达,惆怅而朦胧,成熟而青涩,尤其最后一句“我想,那些麦田大致都封存在了记忆里,有豆红的一块,也有我的一块,还有树琴的其中,属于我的,竟然是一块永远难以熟透的麦田……”

《父亲母亲的婚事》《驴年月里的祖宗》是我格外偏爱的两篇。《父亲母亲的婚事》是发生在铁厂的爱情故事,作者冷静幽默的叙述,使得故事散发出甜蜜与铁流混合的野蛮气息,为父母爱情偏僻之地照亮一抹青春的记忆。后者运用魔幻现实的写作手法,叙述了一个关于“我”爷爷和“我”奶奶野蛮生长的爱情故事。故事发生在清末至民国,苦驴村的男人历经了一次又一次吃土节,女人们经历过一次又一次的走婚后,碰撞着一代又一代繁衍与生息,文章充斥着强烈的雄性荷尔蒙与多巴胺气息,混杂着爱情与友情、土地与六畜、血性与狼性、勇敢与懦弱、真诚与背叛等人性话题,读来令人血脉喷张。

小说是青春萌动与生命历程的书写;诗歌是突出对语言陌生化的探索;饮食或历史文化散文,通过古籍、文史精准阅读,视野化开拓的体现;影视鉴于上述种种文体融合跨界写作,实施的一种视觉语言实践……这是西平在多种文体交叉创作中展示给公众的整体印象。

我从未试着谈论小说,不确定以上解读是否恰当,有趣。能确定的是,王西平用难以捉摸而充满人文意识的才华,令读者对他笔下的铁马坪或者铁马市这样的雄性之地刮目相看,被那些充斥的文艺活力的人物形象深深感染。

张九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