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宝珠（陕西咸阳）

月亮，那么圆，是谁用圆规画的？

我不敢掐它、摸它、拽它，害怕一不小心

令圆润的、丰盈的乡愁受到一丁点的伤害

只能，望一眼，再望一眼

月亮粗糙，像一双拎着菜刀的手

虽然青筋暴起布满斑点，却动作娴熟

月亮滑嫩，仿佛洗净了的鱼

光溜溜、静悄悄，等待在案板

月亮，爬上柳梢头，羞答答，有点像

黏着汗的额头

偏左还是偏右，慌里慌张，搁在哪里都不自在

月亮，润肺，如佳酿

啜饮一杯解烦忧，才能大胆说方言唱歌谣

月亮，是蟋蟀、纺织娘、蝈蝈……

这些有名字没名字的小虫

那么轻，那么轻，真地

从墙角转移到你的心里

要多疼有多疼，反复听、仔细听

再坚硬的心肠，都会变得柔软

多奇怪啊！终于理解故去多年的

老母亲

摘石榴

石榴熟了，一颗一颗

挂在九奶奶家的庭院里

这些石榴，开花的时候

我曾经给它的花朵里

塞过药——棉球依然还在

石榴熟了，九奶奶说：

可以摘石榴了，一家一个

满筐玛瑙一样的石榴

忍俊不禁，露出皓齿……

若干年后，我在月光里

想起那些石榴的微笑，它们多像

我的九奶奶啊，一生无子、体弱多病

扛着岁月的风刀霜剑

却把甜蜜的微笑留给一村的娃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