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中那几年，每年的寒假都要去姑姑家。那时候，一个人背个包，里面装着父母给姑姑姑父带的东西和寒假作业，坐公交车到天津北站上火车，火车一路慢悠悠驶向北京方向。大概两个小时后，停在一个叫做礼贤的小站，我下车后，就会背着包到车站旁唯一的一个平房百货商店逛一逛，在那里买过一本叫做《二十一世纪的桥》的科普读物，然后就顺着乡间窄窄的公路，走上十几里来到姑姑家。现在已经记不得那时有没有汽车，从礼贤站到姑姑住的那个村子，但从来就没打算坐车，走上个把小时是自然而然的事情。

之所以选择寒假去姑姑家，只因父母工作忙，我又淘气得很，再有姑姑家的堂姐堂哥都在北京工作，平时都不在家，我去了可以给二老增加些兴趣。姑姑也最喜欢我，总是想方设法给我弄好吃的。到堂哥他们回来时，还能和姑父一起喝小半杯酒呢。

初三那年的寒假，我照例去姑姑家。大年初二那天，堂姐夫送给我一支钢笔，紫色的英雄钢笔，我紧紧握着脸都红了。堂哥过来塞给我两块钱，说是压岁钱，我忙说每年姑姑都给我。他笑着说：“你今年16岁，是大孩子了，第一次给你压岁钱，要把钱放好，用在有用的地方。”我接过一张绿色的崭新的人民币，心里充满着骄傲。那时候，姑姑也给我压岁钱，但都是到寒假快结束时，父亲从天津来探望姑姑姑父，也顺便把我接走，那时姑姑当着我的面把钱给父亲，也就是说，钱是落不到我的手里的。所以，堂哥给钱时，我显得很是兴奋。

我把两元钱夹在了一本书里，至今还珍藏着。前几年到北京探望堂哥，已经老态龙钟的他谈起过年，早已忘记了压岁钱的事情，却还记得一件事：“有一回吃鱼时，我跟你说，别看你喜欢吃鱼，可肯定没我吃得多还会吃，因为我在北京的食堂做厨子。”说起这句话时，我和堂哥禁不住呵呵大笑起来。

想起过去的事情，总是让我这年近五秩的中年人唏嘘不已，那时候，从离开天津的家，到姑姑家，一路上五六个小时才可完成。如今实在是太快了，但还是特别怀念那时慢慢地火车、慢慢地走路，慢慢地把压岁钱夹到书本里、慢慢地合上书，唯恐它飞了似的。大约一切都是慢慢的，如同慢镜头一般。如今的我，总会想起那样的慢生活，虽然永远回不去、见不到了。

◆晨思（天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