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老伴儿:
明天,是你66岁生日,仔细想想,咱牵手相伴已经进入第38个年头。十年前,你改口称我“老伴儿”,我不答应,还写《请别叫我老伴儿》,表示抗议。如今,你“老伴儿”“老伴儿”喊着,我已习惯。
时间如梭,光阴荏苒,当年青春韶华的两个人,如今,上公交汽车,经常被年轻人让座儿了。不由感慨,时间都去哪儿了?
当年我在乡下的造纸厂工作,相亲,我穿着包了领口袖口的花棉袄,外套涤纶罩衣,土妞儿一个。我妈说,找你,就为调去吴忠城,你笑,说尽力。我羞得红了脸,想完了完了,以后怕是要被你笑话死。
你正当“男人一枝花”的年龄,流行的杜丘款风衣将你笔直的身材修饰得更加挺拔,记忆最深的是浓密黑亮的头发,飘逸潇洒,如今怎么梳都不能掩盖稀疏的贫瘠土地,只好改成葛优式光头。每次给你理发,泪点越来越低的我,需要强忍着,才不至于泪水盈眶。
临近结婚,两个母亲为自行车、电视机、手表、录音机,在介绍人的主持下斗智斗勇严肃谈判。你载着我,在东干渠骑自行车表演杂技。45度的斜坡,下面是结冰的河床,我们必须以速度产生的离心力来克服重力,才不至于跌落冰面,这是贫乏乡下生活的娱乐,我又怕又感觉刺激,“乍抱郞腰分外羞”,芳心已许。
日子,平常平淡平凡中充满困难艰辛和坎坷,多子女家庭“长女”“长子”,婚前都是给家里交工资的,新婚后买个五块钱的脸盆架,两个人掏干口袋凑起来。住在你学校分配的一间小平房里,早晨起来要到公共厕所倒尿盆,如今想来好尴尬。
孩子出生,微薄的工资,请个保姆,三天两头要求加薪,否则罢工走人。每日小心翼翼看保姆脸色,说讨好都不为过。谁让咱收入少,给不了高额待遇?好不容易熬到三岁上幼儿园,一送去就拉肚子,请假往医院跑是家常便饭。
40岁那年,企业医务室撤销,我这个万金油厂医失业,被分配去厂子家属院看自行车、抄电表。想不通呀,以为怀揣学历,越老越吃香的大夫,成了被后勤班长吆五喝六的勤杂工。看自行车下中班、上夜班,你负责接送。月底抄电表你陪着,爬高摸低。你以行动默默陪伴,支持我度过“难堪”。看自行车时,我背着笔记本电脑,自嘲说全中国独一份。我读书写作,自学管理和公文写作知识,跟小青年比拼,竞聘到办公室文员岗位,并且以此为起点,在45岁的年纪冲刺并斩获了中层岗位。
家庭的状况,在我们勤劳积累下一步步改善,先是由一间平房分配到有暖气的两间平房。自己糊顶棚,在房顶安装铁皮桶制作太阳能热水器,在家洗澡。自己盖“小伙房”时,感觉我俩就是电影里的许灵均和李秀芝。1993年,有了带卫生间的福利楼房,后来,2007年,在银川买了商品房,周末来有住处,双城移动享受“二房”生活。想想,每一针每一线,都靠我们踏实劳动换来。
老伴儿,能走到今天,你包容和呵护我多于我给你的。本事不大、脾气不小、敏感多疑、任性执拗不懂变通的我,如果不是遇到你,不知道要遭多少罪,受多少难,甚至打骂都有可能。如今想来,相伴到我六十岁,你,不容易呀。
以中国人的平均寿命算,咱相伴的日子漫长又短暂。漫长,在每一天的柴米油盐中,在每日提醒吃药的唠叨中,在退休需要精神抚慰的企盼中,体量和关怀,这需要耐心和毅力,责任和担当。短暂,在不可预测的困难、疾病甚至灾祸里。咱不是老感慨,刚刚明白一点点,日子也剩一点点。像词里写的,“不思量,自难忘”,如歌里唱的,“从来不需要想起,永远也不会忘记”。
我是一个不讨喜、朋友不多、也不会迎合别人的人,退休后,来了银川,人海茫茫,知心者寥寥。有时候想,“至少还有你”,否则孤独寂寞如何消解?
老伴儿,生日礼物除了蛋糕、新衣、华为手机,还有我这灯影下的“情书”。
希望你好好的,好好的……
◆李雅芬(宁夏银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