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噔哒噔嗒”的声响,惊飞了窗外的麻雀,我猜奶奶准是又在客厅缝补些什么了。我倚靠在客厅玻璃门上,露出半个脑袋张望,只见奶奶又戴上了她那副黑厚的老花镜,时不时往鼻尖滑落。奶奶埋着头盯着缝针,两手操纵着布块,双脚踩着缝纫机踏板,“噔哒噔嗒”声响不绝。
我上前去,“奶奶,你又在缝衣服了。”对于奶奶这辈人来说,衣服是穿不破的,也穿不旧,经过缝补,可以变出一件崭新的衣服来。记得送我上大学前,考虑到寝室的床板会很坚硬,睡得不适意,奶奶拿出一条垫被来,大致度量,与床板适配,但垫子易脏,奶奶灵机一动,将旧床单裁剪,缝制出一个与垫子相匹配的套子。奶奶亲手缝制的垫被已睡了多年,松软暖和。
上中学时,每当发了新校服,我就先交给奶奶,让奶奶帮我修改裤长。校服裤子总会过分冗长肥大。奶奶拿出皮卷尺,量我的腿长,欣慰道:“我们颖颖又长高了,腿真长!”奶奶珍藏着一个方铁盒,其中盛满了色彩鲜艳的细线、大小不一的针和各式各样的纽扣,若是家里谁的衣服纽扣少了一粒,奶奶总能从铁盒中寻找出形态颜色相近的纽扣。平常,缝纫机藏在客厅的角落里,用一块白色的蕾丝罩布遮盖。轮到缝纫机派上用场时,奶奶便把它拖拽出来,掀开罩布,一架老缝纫机现身了。我总爱将胳膊肘撑在台板上盯着奶奶缝补,我一会儿望着奶奶有条不紊的缝纫动作,一会儿又摩挲起眼前这架“老古董”。我仔细观察,机身上的花纹虽有点掉漆,但能辨别出是牡丹花纹。凑近端详,机身、缝针以及踏板等都蒙上了一层薄薄的铁锈。我听爸妈说过,奶奶当年攒了一个月的工资,才买了这部缝纫机,用了几十年了,一直视如珍宝。
奶奶两脚有节奏地踩着踏板,不断向前推着布料,针头飞速上下运动,一排细密的线就缝在了裤脚。此刻,阳台上的阳光漫进来,缝纫机愈发亮堂了。“噔哒噔嗒”的嘈杂声追逐逝去的时光,已然如暖暖阳光融化在了心头。
◆韩卓颖(浙江丽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