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闲翻笔记,翻到对作家方向明先生做的一次访谈。在访谈里,他讲到某一年在异国他乡的中餐馆里吃到大白菜时,味觉生发联想,联想到与大白菜味道相似的胶菜,又由胶菜联想到家乡人常与之搭配在一起烧的年糕。明明菜里没有放一片年糕,而他却吃出了年糕的味道,“感觉那味道是真好啊!”仿佛对故乡的所有情感全都融在那道至简的菜肴里了。
味觉不仅能生发联想,还会传染。不知是肚里的馋虫作怪,还是内心的某种情感呼应,我连忙在网上订了一棵胶菜,但显示要第二天才能送达。整个晚上,我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觉,好不容易入睡,又醒来了好几次。
第二天,外卖员将菜送至,我连脸都来不及洗,就跑到厨房,洗菜、洗锅,做了一盘胶菜炒年糕。可惜我不是个好厨子,没有好的厨艺。我的做法很简单,将锅烧热以后,倒上菜籽油,等表面浮沫散尽,放入胶菜,炒至半熟,再放入年糕,来回翻炒几下,装模作样地颠个锅,之后,撒上盐、味精,一道胶菜炒年糕就算大功告成了。
迫不及待地从筷笼里拿出一双筷子,品尝起来。嗯,还是熟悉的味道。这个时节的胶菜,因为经过了霜打、雪埋,菜梗、菜叶子里好似储满了糖分,炒成菜肴时竟有丝丝甜味。甜味入喉,回忆便翻涌而至。
记得十几年前我还在西安读大学的时候,离学校不远处有一家江西人开的快餐店,说是快餐店,其实连门面都没有,就是一个实打实的路边摊。摊上有炒粉丝,也有炒年糕。要知道,西安街头很少能找到有年糕吃的地方,故而我总是隔三岔五地去光顾,有时还邀上三五个同学一起去吃炒年糕。说来也好笑,明明自己厨艺不怎么样,当时的我却经常在征得老板同意后自己亲自上手炒一盘年糕,没有胶菜,就用鸡蛋、青菜混着来炒,然后分给同学吃。我的初衷很简单,就是想把故乡的美食介绍给他乡的同学。所幸同学们也给面子,不管好吃难吃,一律回以“好吃”。
后来毕业了,工作事务繁忙,生活一地鸡毛,回学校的次数十分有限,与同学的聚会就更少了,甚至连胶菜炒年糕或者鸡蛋炒年糕也很少吃。但记忆好似一块跳板,总在不经意间,将我弹回到十余年前的某个中午或黄昏。
◆潘玉毅(浙江慈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