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我是一个自卑的孩子，常常因为得不到别人的肯定而痛苦落泪。母亲见了，开解我说：“快乐不要向外求，要向内求。”我疑惑地望着她，不置可否。母亲于是简短地丢下一句话“你应该让快乐从自己心里长出来”，便急匆匆走开了。我一个人站在原地，反复咀嚼着风中的那句话。

多年之后，当我有了孩子，我才慢慢体会出母亲话中的意思，明白只有从心里生长出来的才是动人的快乐。在不断的阅读中，我渐渐懂得一个人要从内心生长出快乐，他首先得有一颗宽阔的心，能包容世间所有的磨难、不平和波澜。

我家小区东南面几十米处，有一个小岛，岛上是一片林子，林子里全是花树。每年春天还未来到，梅花和山茶花便联手拉开了迎春序幕，接着樱花、桃花、李花、玫瑰花、紫薇花、玉兰花、石榴花、紫荆花等，纷纷粉墨登场，其浩大，其繁盛，让人惊讶得呼吸急促。放眼望去层层叠叠全是花瓣，如烟似雾，仿佛置身于花的王国，一时忘却世间一切俗事。一季花绽放过后没几天，再去赏花，便看到树下满是落英，树枝却不见一丝颓败沮丧之气，而是又凝聚起了新的精气神，结出或大或小、或陈或鲜的青果，裹着一身绒毛的青果迎着林中熹微露。它们仿佛一个个脱身于涅槃的凤凰，向阳光昭示着它的生命力。

我和儿子晨练后流连在林间，绕着那一棵棵谢了春红又长出青果的花树徘徊，花树虽无言，却拥有动人的力量，也正因无言，它无法外求于人，只能默默地生长出属于自己的快乐。看来，内求于己往往以一种一默如雷的状态，不断卸下对外对己过程中必然产生的负能量和精神垃圾，将之堆拢成新生的肥料。儿子听后笑了，说树木接受阳光照耀雨露滋润，它与日月光华对接，自然省却了许多凡俗。

儿子的话让我沉思多日，我想起了老家父辈们如树木花草一般栉风沐雨的人生。他们过得特别清苦，不仅仅是生活粗粝，吃的是粗茶淡饭，一年四季都难见荤腥，穿的是补丁摞补丁的衣服，而且精神享受方面也极为贫乏。上个世纪80年代初，我老家所在的小村庄才通电照明，没有电视可看，看一场露天电影，得跑到离山村十里开外的平原地区看。可那时山村里很少有人寻短见，抑郁症更是闻所未闻。他们割稻的间隙，累得热汗在脸上打沟流，也是你一句我一句引吭高歌，仿佛是一群快活的神仙。

晚上在晒谷场上，这些白天唱歌的人还会给我们小孩讲故事，那些故事中的主角全是土生土长的山村风物，经过历代山民口口相传和修正补充，说出来还真有悬念，引人遐思。

这样看来，快乐如同一棵树，向内求就是自己要掘土施肥，在心里植上一棵，当它枝繁叶茂的时候，无论身处何种境地，都能将那些消极情绪掩杀过去，还自己一个艳阳天。

◆王丕立（湖南常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