陕北的春天，总是姗姗来迟，早晨依旧是零下十摄氏度左右，背阴凹处还有少许残雪未化。大地经过前些天一场大雪的扰乱，变得郁郁寡欢，更是让人嗅不到一丝春天的气息。

陕北的春天更像一幅黄土高原雪后的素描山水画，那特有的山形地貌，沟沟壑壑，一条条俊美的曲线，深情地描绘着陕北大地特有的雄浑与伟岸，一场大雪的泼洒，却也如神来之笔，美轮美奂。

陕北的春天，随着第一声春雷的响起，村庄睁开了眼睛。向阳处贴着地皮钻出头的青草尖，是它忽闪的睫毛，松软的泥土，是它厚实的胸膛，根根直立的树干，是它舒展的胳膊，那迎面吹来的，隐约带着黄土与草木气息的春风，是它刚打的哈欠。春风总是慢慢悠悠地，不慌不忙，含笑而来。

黄土高原的春天给人别样的感觉，她没有南方的细腻，但也显得不失本色。被春雷叫醒的家乡的原野很高兴，笑得水面上薄冰全都裂开，荡漾起一圈圈涟漪。

寒意未退，黄风肆虐，光秃秃的山川无一点春意。人们最早看到陕北春天的来临，是柳枝上吐出的一串串绿芽。柳树是陕北最先报春的树，它在寒冬的余威尚在的时节，就早早地苏醒过来，迎着凛冽的寒，悄然吐芽，披上绿装，当起了报春的使者。

儿时的我在春天里常常蹿上柳树去吹柳笛。柳絮飞过之后，小伙伴们便纷纷爬上柳树，折几枝柳条，用手来回拧几下，皮跟肉便松动了，抽去内芯，留下柳筒，截成小段，将一头弄扁，再用指甲一刮，柳笛便做成了。长柳笛吹着声音嗡一点，短柳笛吹着声音脆一点，长的短的，嗡的、脆的，简直就是一支交响曲。吹完交响乐，我们又去河边逗鸭子，有人说：“那时候陕北的河水解冻了吗？”哈哈，在春风的再三邀约下，它不敢不化。

一泓河水在春姑娘的盛情邀请下，没有缩手缩脚，该开的时候，冰就化了；该流的时候肆无忌惮，没有一点儿做作。“竹外桃花三两枝，春江水暖鸭先知”。鸭子早早地下河游泳，配合着河水迎春，提前给人带来了暖意。

尽管陕北的春天没有不知名的花儿开满整个山坡，一眼望去，姹紫嫣红，争相竞放。没有各种各样悦耳的鸟鸣声，没有“红杏枝头春意闹”般的轰轰烈烈。

妈妈说农谚有：“万事开端从岁首，一年之计在春头。”春天是我们乡下人家的黄金季节，春耕一分忙，秋后一分甜。勤劳的乡亲们早早地来到田间地头，恨不得日夜守在那里，松土、除草、浇水、施肥……对于乡亲们来说，田里总有干不完的活计。他们从不觉得累，更不会不耐烦。在他们眼里，庄稼就像自家的孩子，怎么爱都爱不够！

整个春天，陕北老家的父老乡亲们披星戴月追着时间奔跑，庄稼也步履不停紧跟其后，在千百年来的配合中，乡亲们和庄稼早已血脉相连，默契又自然。我家村后的大山默默看着春天这一切，情不自禁地露出笑容，满山盛开的桃花是它脸上藏不住的红晕。

我平凡又美丽的故乡，朴素而独特的黄土地，你的春天是最让人心动的，最让人念念不忘。

◆高洁（宁夏银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