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静谧的清晨,我漫步在恬庄北街,在巷子的拐角,晨光带来了一丝淡淡的豆腐香。透过窗户望去,老旧的石磨悠悠地转动,一粒粒金黄的豆子被碾成细腻的豆浆,从石磨边缘潺潺流出,磨盘转呀转,把我的思绪拉回到久远的童年时光。
那时,母亲凌晨四点就起床,点燃煤油灯,帮我掖好被角便匆匆赶去厨房。我嗅到那煤油灯的气味渐渐淡去,便也悄悄地起身跟随。昏暗的灯光下,只见母亲将前一天挑选好的黄豆,“哐当”一声倒入木桶,金黄的豆子跳跃几下,来不及调皮就已被水淹没。母亲在铁锅里添好水,坐到灶膛前烧火。火光照亮着母亲微微发红的脸,碎花棉袄前后摇曳,像极了凌寒怒放的花朵。我凑过去看灶膛,母亲笑着一把揽我入怀,将冰凉的手凑近些火光,感受火焰的温暖。
过了两三个小时,母亲拎着泡好黄豆的木桶,晃悠悠地走到堂屋的石磨前。石磨静静地躺在角落里,石面上布满了岁月的痕迹,那些深深的纹路和坑洼,记录着曾经的辛勤付出。我学着母亲的样子,用葫芦瓢舀起泡好的黄豆,带水倒入石磨最上面的磨眼里,母亲则用力推动磨柄。随着石磨的转动,白色的豆汁从磨盘缝里溢出,沿着中间磨盘小槽潺潺流出,汇聚在圆圆的沟壑里,然后从磨角流到木桶里。母亲常说,磨豆子至少要磨三遍,这样磨出来的豆腐才会细腻入味。
磨浆之后,便是熬浆。母亲把磨好后的豆汁倒入烧热的铁锅中,柴火“噼里啪啦”地响着,烧得很旺,锅里的豆汁调皮地吐出了小泡泡,母亲改用小火慢慢熬煮。我不解地问道:“大火不是更快吗?”母亲用蒲扇轻轻扇着火苗,回头敲着我的小脑袋笑着说:“不急不急,慢慢熬出的豆腐才香哩!”
等到锅里“咕咕嘟嘟”沸腾出更多的气泡,母亲找来一个木质碾架,放在另一口大锅上,然后把筲箕放在碾架中间,白色的纱布铺在筲箕里。准备工作做好后,母亲舀起葫芦瓢,一瓢一瓢地将锅里的豆浆舀到纱布中过滤。白色的豆汁,透过纱布细细地流入过滤锅中,母亲攥紧纱布边缘,一把捏紧提起,用力挤压,豆渣和豆汁随之慢慢分离。
母亲轻轻倒入备好的卤水,不缓不慢地搅动豆浆,撒好卤水的豆浆慢慢地结块,形成了豆腐脑。母亲找来筛子,铺上洗净的白纱布,然后轻轻倒入豆腐脑,提起纱布紧紧裹住,盖上木头板压实。半个小时,母亲打开纱布,拿出菜刀利索地划上几刀,一块块白白嫩嫩的豆腐块就做成了。
刚出锅的豆浆、豆腐脑,热气腾腾的,散发出浓浓的豆香。母亲舀上一碗递给我,我小心地接过碗,轻吹一口气,小口小口地品尝着,每一口都是那样的醇厚与甜美,滑嫩而细腻,宛如丝绸般在口中流淌。我抬头看向母亲,母亲正微笑着看着我。那满满的爱意和关怀,让我感到无比的幸福和满足。
,不仅是一种味道,更是一种情感的寄托。时光就像这石磨转呀转不停,看着慢悠悠,一晃已经过去几十年,留下的只有那旧时光里的豆腐香,耳畔依稀回响母亲的声音:“过日子呀,就像磨豆腐,你得慢慢磨,急不了也慌不得。”是啊,人生就像这磨豆腐,只有经历了重重研磨,才能嗅到它淳朴、浓厚的香味。
◆ 冯莹莹(江苏无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