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上高中后，学业繁重，精神压力很大，我常给他讲一些“另辟蹊径”的事例来开导他。20世纪80年代初，我老家一个30多岁的小镇青年，在那个连英语都很少有人懂的年代，居然自学掌握了葡萄牙语。那时我国刚与葡萄牙建交不久，急需葡语人才，他很快找到了一份在北京的好工作，实现了人生的逆袭。

老友家的孩子，因抑郁症休学在家，整日只与游戏亲近。玩的时间长了，发现游戏的翻译纰漏百出，如鲠在喉，干脆自己动手，重新翻译出全套文本，寄给游戏公司。公司收到后不仅欣然采纳，给予他一笔奖金作为酬劳，此后，还不定期地将部分翻译任务外包给他，这个曾经颓废迷茫的年轻人由此开始了自立自强的新生活。

我告诉儿子，无论未来他面临怎样的处境，做出怎样的选择，我们都会支持他。然而，当他向我们宣布，准备参加体育高考的时候，我却犹豫了。他虽然擅长体育，但对我们来说，体考毕竟是一条全然陌生的小众化道路，以前想都没想过。儿子分析道：“以我的文化课成绩，将来最多考本市的普通一本院校。如果走体考，就有希望冲H大学。”H大学是本市一所985名校，是那么好考的吗？况且一旦选择体考，再想回到普通高考这条路上可就难了。

我好几天都拿不定主意，直到有一天乘地铁，出站时看到这样一幕：两边的手扶电梯上，人挤得满满当当，而当中的水泥台阶却几乎无人行走，只有一个小伙子昂首阔步地走在上面。这强烈的对比让我不由想到一句话：难走的路都不拥挤。那一刻，我决定支持儿子的选择。

体训的最初三个月可谓喜忧参半。喜的是，儿子很快展现出他非同一般的运动天赋，进步之快超出所有人的预料。忧的是，体训的艰苦程度也大大超出我们的预料。每天的高强度训练，常常跑到吐酸水，回家后累得连话都不想说，却还要打起精神写作业。吃饭没胃口，可又不得不逼着自己吃。“这三个月胃肠受罪的次数超过以往十七年的总和。我付出这样的代价，就为了心中的目标！”他对自己的选择已然坚定不移了。

的确，难走的路不拥挤，反过来想，它为什么不拥挤，为什么鲜有人行，不也是因为它更多了一份艰难坎坷吗？然而正当青春年少，正当人生的关键时刻，此时不搏，更待何时！在备战体考的五百多天里，儿子深受髋关节疼痛的折磨，却毅然决定坚持，“疼就忍着，疼不会影响我发挥。”空旷的操场会记得，寒冬腊月里，他迎着漫天飞雪，百米冲刺的英姿；没有空调的器械房会记得，逼近四十摄氏度的高温天里，他身上淌下的汗在地上聚成了小水洼，连鞋子都湿透了……

在田径场上拼搏的同时，儿子尽力跟上学校的学习进度，保证成绩不掉队，还先后在全市中学生古诗文阅读和古诗词创作比赛中获奖。他说：“我也热爱中文、历史，但那条路上人太多了，很难胜出。走体育的路不同，我有一般人所没有的天分，能吃一般人吃不了的苦，更有希望实现人生理想。”

苦心人，天不负。在2023年体考中，儿子取得了综合分全市排名第三的优异成绩，如愿被H大学体育系录取。

有一句话说得好：只要路是对的，就不怕路远。同样，既然选择了那条少有人走的路，就不要怕路难走，相信天道酬勤，相信“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

◆邢洁（上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