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田丰芳(宁夏银川)
一天从网上看到了一篇写万圣书园的文章,意外、惊喜霎时涌上心头。万圣书园和我曾经生活的偏僻小镇,如今以一种极其丰厚的方式结合在一起,让我每次回忆起那段青春往事时,总是毫无缺憾,并且越来越清晰地认识到,属于我的世界,正是在那里找到入口的。
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世界。特别是到了一定的年纪,越发能明确自己世界的落脚点。那么这个世界是如何形成的?是何时发现并一步步进入的?1947年,加西亚·马尔克斯读了卡夫卡的《变形记》,大为震惊。震惊的不是卡夫卡写得多么好,而是“能这么干吗?谁也没告诉我能这么写,要是能这么写,那我也能写!”就此,马尔克斯扔下他攻读的法律,拿起笔写起了小说,并转行当了记者,立志要阅读人类有史以来所有重要的小说。不用说,他真的找到了属于他的世界入口,以一己之力将魔幻现实主义提升到一个无法超越的高度。
找到世界的入口,可以是阅读,可以是绘画,可以是音乐,可以是工艺技法,可以是任何一种让自己快乐成长的方式。这个入口来临的时间,没有早晚,只有正当时。齐白石十六岁做了雕花木匠,二十七岁因缘际会,跟着陈少蕃、胡沁园读书学画,四十岁后,五次离乡回乡学习书画。直至五十多岁,仍在摸索更精妙的书画世界入口。天地万物之逆旅,光阴百代之过客,想想人的一生都可以寻找、探索一个或多个世界,这难道不是一个人最大的幸事吗?
二十出头的我,在寂寞孤单的小镇,从《中国青年报》上看到了万圣书园一长串的书单,狂喜难以自抑。《张爱玲文集》《文化苦旅》《傅雷家书》《古代白话小说集》……自此,隔壁的邮局成了我心心念念的地方。每次去取包裹的那天,都是节日的狂欢,都会有一个不眠的夜晚。我读张爱玲的小说,读帕斯卡尔的《思想录》,读蒙田的随笔。这一切,都不是刻意去寻找的,是走到了一个阶段,像置身于一种漩涡,一些东西自己漂流到身边。就像《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轻》的特丽莎,托马斯说,特丽莎像一个被装在竹筐里的婴儿,漂流到了他的床边,他随手打捞了她,她成为了他新的世界的入口。万圣书园就在那一天,漂流到了我的身边。
北野武的世界入口也许是他的母亲?简·奥斯汀的世界入口也许是他那位乡村牧师的父亲?萧红的世界入口是爷爷的后花园吗?当我看到一些杰作时,常常会好奇背后的人,一旦探寻到一些相关的信息,会感喟一个人的世界怎么可以这么奇妙?它充满了多少未知,又有多少种可能?找到世界的入口并深入进去,那里面会有多少奇迹在等待?
也许一切就像一股细细的流水,一点一滴渗入,在某个时刻,轰然形成一汪泉水。你站在泉水边俯瞰,会疑惑,是什么时候呢,你拥有这样丰富深邃的泉水。这是一个更宏大的世界,进入这个世界就会获取人生最大的幸福,心灵的平静,而平静只会在广阔的原野上诞生延展扎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