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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子里的桑葚

2024年08月19日  张建才

桑树与中华文化的形成密不可分。种桑养蚕,结茧缫丝,织出绫罗绸缎、绢纱锦帛,一直是中华先民亘古不变的永恒产业,否则,何来“桑梓之乡”“丝绸之路”?

所谓“绫罗绸缎”,其根源不外乎碧绿的桑叶。古人所穿之布,一般人都认为是棉花所纺,其实不然,中华先民的衣料来源,长期为用苎麻织成的粗布,也就比今天装粮食的麻袋用料精细些。有时看电影电视,个别时候发现剧中的先秦时代百姓竟然也有穿着棉布衣服的,让人失笑。《天仙配》中,董永和七仙女“你耕田来我织布”中所织之布,实际就是麻布。至于棉花的种植和纺纱织布,则是很晚以后的事了。虽然我国在先秦时期已经有了对棉花的记载,但其长期被当作观赏花卉来对待,一直到十世纪以后的宋元之际,棉花的种植才传播到长江和黄河中下游地区。

长期以来,家乡也被中国人称为“桑梓之乡”。在外的游子回归,远远望见家乡的桑树和梓树,回归的脚步会顿时加快几分,这是多么纯美的意境啊。由此可见,桑树栽植已不仅是一种谋生的手段,同时也成了中华文明中的一个文化符号。

我时常会去住上一阵的汉佐村赵家庄有很多桑树,院里院外、院前院后皆种,四五十年、五六十年树龄的老桑树比比皆是,甚至有树龄近百年的老桑树。此地还有个习俗,凡有桑树的人家,每年农历五月端午节前后桑葚果成熟,各家树上的桑葚任人摘取,即便是邻村人,只要路过看到,说一声“把你家的桑葚子让我揪点给娃娃吃”,有桑树的人家无不“欣然从命”,而且每每嘱咐“多揪点,反正我们也吃不了”。也有城里人来到此庄,看到红中透紫的大桑葚,每每垂涎欲滴,声言“卖给我几斤吧”,村人大多回应:“揪吧揪吧,卖啥呢,你能吃几个!”城里人揪完,往往给村人出主意,“拿到城里去卖吧,一斤十几块呢”,村人往往憨憨一笑,也不怎么答言,反正也很少有拿到城里卖的。

我在赵家庄常住的院子里就有好几棵桑树,几乎可以称之为桑园了,每年也产出桑葚几百斤。我算城里人,而且有工作,自然不可能拿到城里去卖,也曾私下建议邻居:“揪点到城里去卖吧,好歹也能补贴个家用。”邻居给我算账:“一天揪不了十斤八斤,到城里来回三十多里路,在路上就大多颠烂了,卖不了几个钱,还要贴上大半天的工夫,不合算。还不如出去打工,利利索索地一天能挣个百十元。”这样我就明白了,倒不是因为村人有钱或者不会算账,主要是贴不起时间,不合算。

其实,赵家庄多数人家的住房、家居陈设普通,村民大多不讲究穿得有多光鲜,家具摆设有多好看,但在吃喝上绝不含糊。早饭吃馍馍就米汤、咸菜,中午干捞面配自种的各类叶菜,晚上吃米饭也总要炒上两个菜,每周都要吃上几顿肉。

农村人爱赶集,赶集回来,每每都要买点时令水果、各色油香等自己不能出产的好东西。“一年下那么大的苦,总不能亏了自己的肚子嘛!”这是村人赶集时经常挂在嘴边的话。放着能卖钱的桑葚不卖,按城里人的意思,此村人似乎缺乏点商品意识,但于我这个常与村民相处的城里人来说,倒是见证了村民的豁达、大气、淳朴。

◆ 张建才(宁夏银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