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庆假期经过沈阳快速路，瞥见亲水大街路口处车辆很多，原本以为览山公园又在举办音乐节，后来晓得是升级改造后的中国花卉博览园吸引了众多游人。城市与植物的共生关系，在节日假期中再次印证了自然对城市人生活方式的引领。

小时候在老家，我只认识三种树：杨树、柳树、桃树。也许因为它们太常见，文学作品又赋予其独特“树格”，它们所代表的意象庄严又正统，就像色彩界的三原色，似乎除了固定的能指，攀扯不出特殊的情愫来。随着年岁增长，逐渐认识了更多的树，银杏、梧桐、棕榈、罗汉松……逐渐晓得，植物和人是可以发生故事的，它们作为比人类更久远的存在，像高深的智者，深藏不露地暗示着某些秘密，而这些秘密，只有在某个机缘转圜的瞬间，在你迷茫、惶惑、挣扎的片刻，看清那缕绿意中的坚韧。

一部《诗经》，其中有很多奇花异草，当后人沉醉于词句的曼妙时，却不曾想过这是古人生活的日常。在一场场大好河山的壮游中，扁舟行于江上，那些生长于山谷和悬崖的植物，人们不晓得它们是在何时、通过何种方式定居于此，只是在一次纵情弦歌抑或左迁飘零的路途中，偶然瞥见了那抹鲜艳和倔强，在这一瞥间暗合了自己的心境。人只知道动物是灵动的，却不知植物也有着自己向阳而生、阴翳而居的生存法则。“花有重开日，人无再少年”，在植物面前，所谓的不朽显得多么苍白。植物平素以静止的姿态示人，人类以其枯败来寓意暮年，却不想它们才是大自然的智者，“舍得”二字已早早嵌入其基因。

记得一次行经山谷暴雨突至，由稀稀落落转为震动山林，近树远山的呼吸声和人自己的呼吸难以分辨。人群奔向不远处破败的亭子，花朵却在雨中贪婪饮啜，最大程度舒展着花瓣，平日不曾注意的花瓣脉络此刻清晰可辨，那些被风雨拍打下来的落红，沿着溪流漂浮流向山谷深处，形成某种视觉美学，却丝毫未伤及植物的生命力。它们每个生长节点的形态，每种具象的剥落和聚合，都是在向上而生。

自从离开山野，远离大自然的场域依附城市后，我很少再有过这种体验。植物的繁茂或娇艳，对于踽踽独行的城市人而言，只是日复一日城市光景的舞美。人们很少会停下来去认识路边突然盛开的花朵学名叫什么，如果有幼童询问起来，是去敷衍还是耐心查找解答。但是，我永远记得当年山谷中的那场暴雨，人们被大自然禁锢和驱赶，植物在雨中淋漓畅饮，那一刻，人与植物有着不同的命运。

◆ 李泱（宁夏银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