宅居半日后适宜做点什么,不辜负周末,也不辜负刘禹锡诗中的秋日胜春朝。
秋云漠漠,适合登高远眺。古人动不动就登山访友,或邀友登高,还说仁者乐山。所以即便是这样的阴天,地理位置的改变,说不定能带来思维维度的提升。在气温适宜的周末,无炙人的阳光,无淋湿人心绪的雨丝,风儿柔和。好风凭借力,送我上山巅。于是,我常带儿子去玩的营盘山便首先进入脑海。
走到营盘山广场,离入山步道十步之遥,围着打门球的是一圈条凳,坐下小憩片刻,准备积蓄一点体力再去爬山。依然是在步道的路口,依然是一个中年男子,举着一根木棍,红彤彤的糖葫芦一串一串插在绑着稻草还是什么的特制木棍上。远远望去,像一个人紧挨着一棵结着许多艳丽果实的小树而坐,一只手扶着树干,断断续续的“糖葫芦,糖葫芦”吆喝声传到行人耳中,又散入秋风。来来往往的人但凡牵着小孩的,大多停下脚步,买上一串。我坐在条凳上,目光不由自主被糖葫芦所吸引。
糖葫芦鲜艳的色彩让人联想到天边的红霞,又像一簇小小的跳动的火焰。糖葫芦嚼起来嘎嘣脆的声音像爽朗的笑,像妈妈偶尔答应给我买玩具时轻快的话语,像儿时的我愿望得到满足时鹅卵石一样光滑而明亮的心情。它酸酸甜甜的味道是童年的滋味,有得到宠爱的甜蜜,有被打骂的酸楚。
十多年前,儿子尚小,我常带着他在营盘山玩,也要经过这个路口,也有一个卖糖葫芦的人蹲坐在这儿,用不高却充满诱惑力的吆喝声叫卖。儿子伸手要时我会给他买上一串,有时也会拒绝,理由是糖吃多了对牙齿不好。当我牵着儿子的手离开时,儿子的目光像钉子一样钉在那一串串糖葫芦上。一边走,一边不甘心地扭头回望。
我有点心酸地想,如果现在儿子吃糖葫芦,要多少我都会毫不犹豫地给他买。可惜十多年的时光恍如一瞬,儿子已上高中,像大多数学子一样,在题海中搏击奋战,平时住校,每周回家住一晚,对属于童年的糖葫芦早已失去兴趣。
我决定为自己买一串糖葫芦,喂养我那贫瘠的童年,喂养儿子不曾得到满足的童年。糖葫芦大小不一。挂在木棍最底处的果子最小,最高处的最大,中间一圈的是中等个儿的。我选了最大的,一边扫码支付,一边和卖糖葫芦的中年男子聊天。那中年男子竟然和十多年前我和儿子遇到的卖糖葫芦的是同一个人。带着外地口音的他,十五年前到我们这座小城卖糖葫芦,每年回去两次,并未在小城安家。他说那时的糖葫芦一元一串,后来两元一串,到现在根据大小卖到三元、四元、五元不等。
十五年,有些东西变了,有些东西似乎一直没变。变的是儿子已升入高中,我的双鬓已斑驳着时光馈赠的霜雪。不变的是那个中年男子,还在步道的入口,用一串串糖葫芦,喂养着我们的童年,守护着我们的童年,让我们永远记得那酸酸甜甜的、糖葫芦味的童年。
◆ 张绍琴(重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