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会魔法。一双手点点洒洒，蔬菜瓜果；翻翻炒炒，四季佳肴。母亲的魔法，小菜园知道。

惊蛰。母亲把积了一冬的草木灰扬遍菜园。铁锹一挖一拍，土团翻起炸开。喜鹊在新芽初冒的苹果树上欢跳。“清明前后，点瓜种豆”，她嘴里念叨着，将菜苗栽进小坑，用葫芦瓢浇满水，再轻轻培土。菜苗畦畦排开像方阵。

谷雨。“黄瓜有好多小刺，摸着却不扎手，妈妈！”母亲随手捏起一条青虫。“茄苗和西红柿是双胞胎吧，一紫一绿！”母亲薅着杂草。“黄瓜花黄的，茄花紫，西红柿花竟然不是红的！”母亲听着我的碎碎念，咯咯偷笑，手上忙个不停，竹竿尖头冲下用力一插，上端两两绑紧，最后架上长竹竿，菜架搭好了。新垒的蜂屋嗡嗡响，一树苹果花飘香，满园新绿嫩黄，母亲的眼睛发亮。

第一根黄瓜打纽，夏天了。周末姐姐必定赖床，她的起床密码唯有我掌握。“嫩黄瓜两根，再不起就老啦！”姐姐睁开眼，立马弹下床，蹬上拖鞋，直奔菜园而去。西红柿生吃酸甜开胃；嫩茄子大火蒸熟，蒜泥一拌，鲍参翅肚都不换；生菜蘸酱、辣椒蘸酱、小葱蘸酱都是爸爸的佐餐秘方……母亲的小菜园供养了餐桌上的欢声笑语。

最后一个苹果下树，菜园迎来更替。母亲把夏菜摘净，接着种大白菜和各色萝卜。她大跨步量着菜畦长度，又停下侧头心算，神色没了初春的从容，多了几分忧虑。确认种下的菜有长大，母亲眉头渐展。父亲在东南角挖好菜窖。剩下的交给时间。

初雪飘落，大白菜抱心紧实，萝卜鼓开硬实的地面，我们一家四口花了一整天收菜。大白菜连根拔出，萝卜去缨，一同码入菜窖。母亲仔细盖上两层厚棉被，而后草席，再铺上一层厚油纸，上覆厚土。围着菜窖走一圈踩实边土，她终于舒心地笑了。大雪冰封，天地白茫茫一片。一锅羊肉萝卜汤满屋飘香。“有把香菜就更好了，可惜这大冬天。”父亲笑着摇摇头。母亲拉上我神神秘秘地来到菜园东南角，这里的雪格外厚。母亲用手弹了弹，雪下露出一个油纸盖住的鼓包，轻轻卷起油纸，又掀开一层棉被，嫩绿乍现。原来是一个小被窝！“妈！这是香菜吗？”母亲俏皮一笑，“对！”

母亲的魔法，小菜园知道；四季更替，我也知道了。

◆ 迟志敏（广东广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