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景,1903年拍摄。
新景,本文作者2024年拍摄。
旧景,1903年拍摄。
新景,本文作者2024年拍摄
去岁仲秋,由旧路徒步攀登六盘山而追寻此间苍凉壮美的历史记忆。沿着绚烂的山花与官马古道上依稀随风飘扬的阵阵驼铃声盘旋而上,每一回视,映入眼帘的,不仅是缤纷的山色与宏伟的山峦,仿佛还有崇山峻岭所承载的沧桑往事。
登临山顶,天高云阔而气势恢宏,极目四望,但见峻愕百重,深谷幽邃,林木葱郁,溪流如带。立于古往今来谱写壮志雄心的六盘山山巅,仿佛与天地融为一体,不禁心生豪情。
这里有壮丽的山河,壁立千仞而陇干锁钥,
这里有辉煌的历史,百折不挠而壮志凌云。
以上两幅新旧影像,为相隔百年于六盘山顶相同机位所拍。左侧旧景拍摄于1903年,右侧影像是本文作者2024年由六盘山顶正东方向偏北16度所拍,亦为泾源方向之景象。
而1902年5月26日,甘肃学政叶昌炽沿官马西路西行途经六盘山,亦曾在山顶举目远眺,并于日记中记述:
“又行五里至第八盘,已登峰顶,为固原隆德交界。舆中远眺,如登阆风之颠,万象在下,昨所经弹筝诸峡排列如矮墙,瓦亭堡则如一拳石。旭日当空,天无片云,狂风所激,淡无晶光,穿棉衣四袭,尚不温,始知五月披裘之说为不虚也。峰顶有严关,题‘陇干锁钥’四字”。
文中六盘山顶“陇干锁钥”匾额,即为陕甘总督陶模所题,本栏目《陇干锁钥》一文中曾有介绍。
叶昌炽所言“昨所经弹筝诸峡排列如矮墙,瓦亭堡则如一拳石”,即由六盘山顶东望,画面远端连绵之山峦,高度相近,山势重叠而形如墙壁横亘南北,弹筝峡及三关口便隐匿于画面远端右侧的峰峦之中。而影像中红色箭头所示位置,则为翠峰环绕、固若金汤的中国历史上著名军事屏障瓦亭关。百年前叶昌炽形容由六盘山顶远望瓦亭如拳石一般,而今朝六盘山地区植被茂密,于六盘山顶,在郁郁葱葱的林木间已难辨识垣墙尚存的瓦亭故堡。在右侧影像中,六盘山东侧垭口与红色箭头所示瓦亭堡之间纵向分布的村落,由近及远,分别为:和尚铺(村)、柳家梁与五里铺(村),其中和尚铺与五里铺,皆为当年清代官道及西兰公路途经的村落,多有文人墨客所记录。
叶昌炽还言及六盘山顶为当年固原隆德交界,而古人亦称之为“陇分东西郡”,即表明以六盘山为界的形式由来已久。如今自山顶极目东望为泾源方向,那么,若回望西侧,则是隆德方向。
无比欣慰的是,与1903年六盘山顶东侧影像同时拍摄的,还有上图六盘山西侧旧景。而上图新景,亦为本文作者2024年所拍,拍摄角度为正西方向(271度)。此方向,即为隆德县域。
1891年10月26日,清末名士陶保廉(亦作陶葆廉)途经六盘山。陶保廉之父便是曾任陕甘总督并于六盘山顶题写“陇干锁钥”牌楼的陶模。颇为有趣的是,陶保廉于六盘山顶并没有描述那座牌楼,盖因陶保廉此行陪其父陶模至新疆赴任巡抚,而陶模1896年至1899年方任陕甘总督并在此期间督建六盘山“陇干锁钥”牌楼,所以,陶保廉此行,必然不会见到这座牌楼,但陶保廉对六盘山顶西侧景象尚有描述:
“至第六曲,旁有烽墩,始下坡。朔风怒号,寒云下压,乱山丛谷,满目阴森,遥望隆德诸山,斜阳如赭。再下至第九曲以后,愈入愈深,循涧壑,共十九曲抵山麓。”
陶保廉于六盘山西侧但见“隆德诸山”,由这两幅相隔百年的影像可知,六盘山顶西望隆德方向,惟丘陵般远山而并无六盘山东侧那般连绵横亘的山峦,故为诸山。而六盘山脚下的著名驿所杨家店,就坐落于隆德方向的山脚下,只是被影像中左侧垭口所遮挡,目不能视。而画面中红色箭头所示隐约的流水,则为好水川河。
好水川之地名与中国历史上一场著名的战役紧密相关,那就是好水川之战。此役发生于宋康定二年(1041年),是一场惨烈而颇具影响的战事。彼时宋军冒进,在好水川遭遇伏击而惨败。此役不仅暴露了北宋军事体系的弊端,对西北边疆格局亦造成深远的影响。
这两幅于1903年拍摄的六盘山顶东、西方向旧景,极为难得地为我们全景式呈现了清代末年六盘山东、西两侧的自然地貌、森林植被以及道路与村落状况,为了解六盘山地区地理环境变迁提供了弥足珍贵的视觉资料。
一百年匆匆而过,昔日雄关险道的泾源地区,如今依托六盘山自然资源,以生态建设为重点大力发展生态旅游和绿色产业,已初具规模而成为乡村振兴之典范。而曾被陶保廉描述为瘠地荒城的隆德地区,如今积极推进现代农业、特色农业的发展,并依托其深厚的历史文化资源,大力发展红色旅游和生态旅游,有效提升了当地经济发展水平。
如今,自六盘山顶眺望东、西两侧,昔日贫穷落后的状况一去不复,取而代之的则是山清水秀、山河壮美之灿烂景象。曾经步履艰辛地翻越六盘山并于山顶驻足环望的文人或金戈铁马的将士,若见此番景致,必然感慨万千。
郑文著/文 图片由郑文著独家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