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到“塞上江南”,人们一定毫不迟疑会想到宁夏。可以说,“塞上江南”就是宁夏的代称。
其实,这个代称已经有1000多年的历史了。南北朝时期,北周武帝建德三年(574年),朝廷大力推行移民实边政策,一次性从南方大规模“迁二万户”于宁夏黄河西岸,并建立怀远县和怀远郡,也就是今银川市的前身。到宣政元年(578年),南朝陈国大将军吴明彻在北伐时,于吕梁(今江苏徐州东南)被北周上将王轨打败,所部3万之众惨遭斩俘,其中大部分俘虏被集体迁赶到宁夏黄河东岸的灵州境内进行屯垦,也就是今宁夏吴忠市的河东灌区。这数万名官兵及其家属大多是今江苏、浙江省人氏,他们把南方先进的生产经验、生产工具和文化,以及南方的风俗习惯也随之带到这里,对宁夏地区的经济、文化和社会风气产生了巨大的影响。宁夏引黄灌区的水稻种植可能就是这批南方人带来的。
对于这段历史,《二十四史》已有明确的记载,此外,北宋著名文学家、地理学家乐史所撰写的《太平寰宇记》也对这段历史有相关记载,且更为具体详尽。该书大约在北宋太平兴国年间(976~984年)完稿,在书中第三十六卷“灵州”条下的“风俗”内记道:“(灵州)本杂羌戎之俗。后周宣政二年(应是元年)破陈将吴明彻,迁其人于灵州,因江左之人尚礼好学,习俗相化,因谓之‘塞北江南’。”从此以后,人们便习惯以“塞北江南”来代称古灵州地区。
继乐史之后,又有大臣曾公亮主修成《武经总要》大型兵书。该书《前集》卷十八的“怀远镇”条下写道:“本河外县城,西至贺兰山六十里,咸平中陷,分为伪兴州……有水田、果园。本赫连勃勃果园,置堰分河水灌田,号为塞北江南即此地。”灵州在宁夏黄河段的河东,怀远则在河西,纵观上述宋人两书的看法,可以看出,宁夏黄河东西两岸即整个引黄灌区都是被古人称为“塞北江南”的天府沃区。
但是,“塞北江南”的美称,不是在北宋时期叫开的,它的起源要远远早于宋朝。早在唐代宗(847~859年)时,已有一位名叫韦蟾的诗人,在他的七言绝句诗中吟曰:“贺兰山下果园成,塞北江南旧有名……”诗中写得明白,今宁夏地区以“塞北江南”来代称,并不是从唐朝开始的,因为唐朝时已经是“旧有名”了。后来人们在传诵之中,又渐渐将“塞北江南”口语化改为“塞上江南”,于是以“塞上江南”代称宁夏就世代相传,家喻户晓。
黄河流经银川地区,因银川平原地势平坦,河床屡屡改道,即所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加之贺兰山各山谷洪水、泉溪的作用,银川沿黄两岸和贺兰山东麓的洪积扇大地上产生了众多的湖沼湿地。因此,银川自古以来不仅是一座园林城,还被称为“水抱城”,周边素有所谓“七十二连湖”的分布。
历代封建统治者之所以在这块黄土高原上建苑圃园池,修行宫御园,以及赞美这片绿洲为“塞北江南”和“塞上天府”,都是因为这里与水有关。所以在边塞诗人留下的歌咏这座古城的大量诗文中,并不多见什么“大漠孤烟直”(王维诗),“马走碎石中,四蹄皆血流。”(岑参诗),“唯有南飞雁,声声断客肠。”(贯休诗)的荒凉景象,反而多充满南方的水乡气息。
这样的诗句早在唐朝以前就屡屡出现,先后有:“贺兰山下果园成,塞北江南旧有名。”(韦蟾诗),“绿杨著水草如烟,旧是胡儿饮马泉。”(李益诗),“地得江南壤,程分碛里沙。”(无可诗),“晚虹斜日塞天昏,一半山川带雨痕。新水乱侵青草路,残烟犹傍绿杨村。”(雍陶诗),还有元代诗人贡师泰的名诗:“太阴为峰雪为瀑,万里西来一方玉,使君坐对贺兰图,不数江南众山绿。”
时至有明一代,宁夏已形成一个塞上诗派,拥有一支塞上诗人队伍,在这些塞上诗人的笔下,赞誉宁夏为“塞上小江南”的作品更是可以信手拈来,仅就描述风景名胜的“八景”诗和风光诗一类,就有诸如:《月湖夕照》《汉渠春涨》《西桥烟柳》《官桥柳色》《贺兰晴雪》《大河春浪》《渔村夕照》《长渠流润》《渠上良田》《承天塔影》《庄前丛柳》《夏宫秋草》《泮池巍阁》《良田晚照》《莲池雅集》《连湖渔歌》《西园牡丹》《南塘雨霁》《南塘泛舟》《鹤汀夜月》《凫渚秋风》《桃蹊晓日》《杏坞朝霞》《莲塘清露》《壁沼暖波》《积翠浮光》《睛虹弄影》等,不可胜数,难以尽录。
关于“七十二连湖”之说,笔者认为不过是一种泛称,正如诗人田霈诗所言:“闻说连湖七十二,沧波深处聚鱼多。不知罢钓何村宿,一棹青蘋欸乃歌。”
若有人硬要计算湖沼的确数,笔者则敢说大小湖沼湿地绝不止“七十二”之数,因为仅笔者在阅读史志资料中经眼的湖名就有:金波湖、南塘、千金陂、高台寺湖、三塔湖、连碧湖、月湖、东湖、长湖、巽湖、观音湖、沙湖、王保湖、清水湖、黑渠湖、大莲湖、塔湖、连湖、槽湖、龙头湖、晏海湖、张浪湖、滋泥湖、白家湖、落星湖、暖湖、野猪湖、杨家湖、位光湖、碧沼、桃溪、杏坞、莲塘、凫渚、鹤汀、月榭、晴虹、积翠、庆家湖、双塔湖、黄沙湖、海子湖、洛洛湖、胶泥湖、牛毛湖、驾马湖、鹰食湖、张家湖、段子湖、上湖、瓦一湖、官湖、孟家湖、周家湖、化牙湖、下湖、陈家湖、西湖、锅底湖、新生湖、金凌湖、路家湖、池子湖、新头湖、解而湖、杨家湖、长湖等近70处。
那么,名不见经传,上不了史志书的小型湖沼湿地当比此数要大得多。
据笔者在有关书籍中所见,在众多湖泊之中,恐怕要数千金陂水面最为辽阔,其水面长约50里,阔约10里。次之,当数高台寺湖,据志书载:“高台寺,城东十五里……下有大湖万顷,水色山光一望豁然。”正因为银川大地湖沼连片,碧波万顷,银光粼粼,水天一色,再加上由于银川平原地下水位较高而形成的盐渍现象,举目望去真是四野茫茫,银装素裹,一派琉璃世界,这大概也是古城得名“银川”的原因之一吧?
最后以清儒郡人的两首诗作结。刘芳猷的《朔方》诗曰:“西峙兰山爽气凌,东流黄水日奔腾。人烟漠漠联村落,畎亩鳞鳞傍水塍。塞北江南名旧得,嘉鱼早稻利同登。偶看儿女弓刀戏,不觉临风百感增。”
另一首为朱适然的《河带睛光》:“青铜西望郁嵯峨,一道奔流走大河。回带晴光沙岸阔,斜穿紫塞白云多。春渠竞泛桃花水,汉史空闻瓠子歌。正是升平休气塞,银川风物美如何?”
吴忠礼/文
策划/李建宁 李振文 陈玲
本期执行/李振文(4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