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以真实的笔触为亲人、挚友立传,以朴素、坦诚的情感,讲述大时代背景下小人物的真实故事,书写一代人的命运和乡村愁绪。书中的故事感情真挚,又有反思力度。既有作者和亲人感人至深的人生经历和悲欢离合,又有对世事和人生产生的各种思考。不少篇目具有经典品质,能够触动一代游子内心共同的柔软之处。文字简洁有力,情感隐忍克制,在无声的文字下面隐藏着巨大的情感力量。
几番梦回故园,唯盼昨日重现,无奈,风吹故人远,往事如云散。纵览《在往事里走动的人》,我们不难发现,在朴素简劲的文字与至诚至性的情感下,所传达出的却是缱绻的乡思与盈心的乡愁,一方面昭示着我们的来路与归途,另一方面恰又是我们梦想不灭、矢志前行的动力之源,正如作者坦言:“那些在往事里走动的人,拥有我的一部分陪伴着他们;而现实中的我,也同样带着他们的一部分在生活。”
全书分为两辑:《旋转的陀螺》《遥远的风筝》。作者以“人与事”为核心,巧妙通过“陀螺”与“风筝”两个意象,为家乡的至亲与故交潜心立传。一张张面孔,一件件往事,一场场欢聚,一次次别离,一天天念想……最深的情感,最浅的流露,在无声的文字中,在轻盈的纸页间,一股又一股无可遏制的情感汩汩涌溅,如春阳下的山溪奔流,曲折,婉转,澄澈,一路前行一路歌。在匠心独运的作者笔底,“往事”因为“故人”,早已有了具体的形状,有了鲜明的色彩,有了繁复的滋味,更有了无尽的能量——“那是一种被积蓄、被沉淀的能量,随时在寻找出口,一旦被它吸引,就会让人坠入其中。”
以首篇《父亲看油菜花去了》为例。作者以一种近乎絮语的方式,将父亲短暂而坎坷的一生徐徐展开。父亲的形象在文中是模糊而清晰的矛盾统一体,这种模糊不仅是对时间的遗忘,更是对那段痛苦记忆的回避。父亲的离世,仿佛在作者的生命中撕开了一道无法愈合的伤口,童年的记忆也因此变得支离破碎,但那唯一清晰的临终前喂橘子的画面,却如命运的锚点,将父子之间的情感牢牢定格。这种记忆的错位与坚守,不仅是对父亲的深情缅怀,更是对亲情的深刻体悟——即使记忆被时间冲刷,但爱的内核却从未改变,它超越了生死,成为作者生命中永恒的力量。尤为可贵的是,作者并未将父亲“神化”,而是以平实又真挚的笔触,“素描”了一个有血有肉、立体丰满的父亲形象——穷困的年代,他带领兄弟盖房子、平息家庭矛盾、化解邻里纷争……彰显了一个普通农村男人的善良、坚韧、智慧,以及大爱与担当。
故乡是一杯烈酒,不能一饮而尽。个人拙见,在第二辑作品中,充满深情与哲思的《如果故乡不能给你安慰,异乡就更不能》算是典型例篇,它传神地勾勒出一个游子在故乡与异乡之间的情感挣扎与对心灵归宿的不懈探寻。作者渴望在故乡的小酒馆里与亲朋好友重逢相拥,以一杯酒、几句闲谈,重温那些被岁月封存的温情与欢乐。然而,现实很骨感:聚会的冷场、借钱的尴尬、老友的缺席……它们犹如一面面镜子,映照出故乡在时间侵蚀下的变迁与疏离。故乡的规则与价值观,恰似一条条无形的绳索,将游子紧紧束缚。在亲情与礼节的重压之下,作者的疲惫、无奈与尴尬是显而易见的。没办法,“故乡,是一个可以把人打回原形的地方”——它既是心灵的归宿,也是精神的枷锁。然而,正如作家所慨叹的:“如果故乡不能给我们以安慰,那么异乡就更不能了。”眷恋乎?无奈乎?挣扎乎?妥协乎?或许就是因为这些“难以调和”的情感矛盾,故乡的温度才让人伸手可触,故乡的气息才扑面难拂。
“那些过往的爱与焦灼,疼痛与不舍,愤怒与挣扎……终将在人生中的某一阶段化解,转变为深沉的情感,而我也在亲人与故乡之间,重新建立起一种更长久的联系。”在为作者感到庆幸的同时,身为“漂泊一代”的你我,是否也该在含泪微笑的回望中适时反省,然后,尝试着与故乡握手言和并干上一杯呢?
阿敬(安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