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在城里，就觉得老家离我越来越远。偶有老家亲友来小住，心里就觉得暖暖的，家里床不够睡就打地铺，那种扎堆睡“大炕”的感觉让我身心舒展，无拘无束。像我们的父辈一样习惯了邻里来往的日子，听惯了鸡鸣狗叫的声音，如今穿梭在人来人往高楼林立的城市，感受喧嚣的城市交响曲，很宏大，很近，也很陌生。

高中同学小米在城里待的时间比我长些，曾经满腔热情想把我改造成名副其实的“城里人”，结果我还是充满了“乡土气息”。住在城里，居家过日子还是老家的样子，喜欢热热闹闹、来来往往的亲近感，这些与城市的节奏并不合拍。为了适应城市人与人之间的安全距离，很长一段时间我都很沉默、很宅地生活，最终发现这样过日子对我来说真的很难受，只好作罢！种种尝试都“破产”后，才发现自己只是住在城里而已。

春天，楼下明亮的迎春花、抽芽的柳叶、绵软的小草、清凉的鸟鸣，都能让我想起清晨的炊烟，牧羊人的吆喝声，羊群出圈时拥挤而急迫的喧闹……我甚至想越过高楼大厦，去拥抱山风，遍野的山风呼啸着，穿过一望无际的原野，带着我的奔跑欢笑。

夏天，燥热的城市，如果有闲暇，寻一树荫凉，就足以慰藉我。静静坐在树下，就着树影斑驳能坐一整天。空调是吹不惯的，会特别想念老家的土坯房，特别是烈日下锄完地里的杂草，拖着疲惫回到家，那种“锄禾日当午”之后的清凉，是我记忆中最清凉的夏天。

秋天，走过一片秋草，看过一树落叶，一洼沉静的秋水，就有了满满的归属感。草地的颜色会变得温暖，秋水的颜色会丰富厚重起来，等到树上的果子熟透，秋风会带走所有复杂的颜色，留下最接近大地的颜色。这时候往日的不适，都会随风而逝。而家乡的一切都会在忙碌中归于宁静，整片整片的庄稼从田野到麦场，到谷仓，到厨房，都是“粒粒皆辛苦”的具体化，丰富厚重的秋色变成大地的原色以后，就拥有了对收获的无尽喜悦和感激。

冬天，灰色调的城市，漫长而磨人。期盼酣畅的雪，是我最美好的愿望，虽然会带来很多生活不便，但是那种白茫茫一片干净的世界，真好。在厚厚的积雪上，就能感受到冬天的厚度；落雪，就是冬天的声音；落在眼睫上的雪花，就是冬天的温度。在暖炕里烤土豆，在火炉上熬粥，听着父母闲聊，和弟弟妹妹打闹，那些寻常的日子，寻常的温暖，陪伴我走过了这么多年，不论走到哪儿，遇到什么，我都记得冬天的温暖。

原来，住在城市，乡土依然静静守护着我们，未曾离开。几十年来，匆匆走过一个个如此美好的季节，此刻满心欢喜。人们常说，生活除了眼前的苟且，还有诗和远方。也许将目之所及，当作一首诗，当作远方去欣赏，住在城里又何妨？乡土的浸润，琐碎的日常，烟火的温暖。我们行走其间，都会遇见最美的风景，遇见最安静的自己。

李瑞宏（宁夏银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