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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重美学叠加的人间静好 ——读《凡尘晴好,世物幽美》 2025年05月27日  朱延嵩

泱泱世间,不乏美好物象,用晴好的心态关注它们,看它们幽幽地散发美丽,这是凡俗的温暖,这是可期的岁月。寻常饮食、光阴旧物、花草树木、草间昆虫,看似普通,却有着各自的暖心故事。作者从细微处着手,用敏锐的视角去感知世物的形象内涵,用写意的笔触去勾勒它们的精神气质,记录那些易被遗忘的美好瞬间。书中81篇文字冲淡平和,轻盈灵动,在向读者展现世物万千风情的同时,也体现了作者对生活哲理的深刻了解。

《凡尘晴好,世物幽美》一书以“烟火味”“旧情怀”“花枝俏”“草木谣”“虫草集”五辑为轴,编织出一部兼具生活肌理与精神深度的散文集。李敬白的文字舒缓而缜密,将日常琐碎与自然物象、人文哲思相结合,既有传统文人“格物致知”的审美情趣,又赋予当代散文以轻盈而深邃的叙事维度。

这本书中的美食文,与作者先前出版的《寸纸小鲜,烟火滋味》中的文章还是有所不同,更侧重于味觉和触感的体验。例如作者在《藕粉圆子》一文中写道:“在品味藕粉圆子时,口舌似蹦极一般,有惊奇之感,当然这可以说是惊艳……”他笔下新鲜出炉的韭菜盒子,吃上三五口,透鲜的滋味直往心间钻。作者笔下的文字拒绝浮夸渲染,却将市井烟火升华为文化符号。在《鲜肉月饼》一文中,作者引用宋代苏轼的“小饼如嚼月,中有酥与饴”的传世佳句,让人切身感受到美食文化的源远流长,在看似平实质朴的叙述中,呈现出“以味载道”的独特美学。

“旧情怀”部分的《汤捂子》《竹夫人》《紫砂壶》,则以器物为中心,展开对传统生活美学的考古,在虚实交错的书写中完成对旧物的精神解读。这种写法既有沈从文《边城》式的物性描摹,又融入当下的反思,当老物件从生活必需品转为文玩雅物,其承载的不仅是历史的见证,更有对崭新生活的感叹。

“花枝俏”中,《千山响杜鹃》《栀子花香》《茉莉花事》等篇目展现了对自然意象的诗性转化。作者化用王维“千山响杜鹃”的阔大意境,将鸟鸣啾啾融入山野气韵的自然景观;又以栀子香气勾连魏晋高士的草庐,表现出花的高格。特别是在《茉莉花事》中,作者引用清人沈三白和爱妻云娘的故事,将“可列人间第一香”的回味刻入读者的脑海。“以花观世”既承袭《离骚》香草美人的比兴传统,又融入现代生态美学意识,使自然书写兼具古典韵致与当代思辨。

“草木谣”中的《文人菖蒲》《只谈芭蕉》《水边有柳》,则将植物学知识与人文精神熔铸一体。菖蒲“附石而生”的习性可解读为文人“忍苦寒,安淡泊”的精神追求,芭蕉“雨打叶声”则化作时间流逝的听觉刻度。作者擅用跨学科视角,既考据草木内在物性,又观照它们的千姿百态,在科学理性与人文联想中有机串联,在“绵软中藏风骨”的自然景物中,找到江南文化所特有的象征符号。

“虫草集”则是对自然生态的精心描摹。白粉蝶的羽化过程被赋予“生命蜕变”的哲学意味,蝉鸣声则成为夏日里的声学坐标。作者巧妙融合法布尔《昆虫记》的观察笔法与东方美学,在蝼蚁筑穴的微观世界里窥见天道运行的客观规律。

纵观全书,李敬白的写作呈现出三重美学特征:其一为“物象的复调性”,总能在藕孔、茶渍、花瓣等细微处开掘文化层积;其二为“叙事的织体感”,将文献考据、个人记忆、民间传说编织成经纬交织的文本;其三为“语言的淬炼术”,既有冻豆腐般多孔疏松的俚俗鲜活,又存“春风若无情,何必弄青枝”的诗性凝练。这种创作既是对汪曾祺人间送小温传统的继承,又在数字时代凸显了细致观察的文学价值。当我们在书中看见菖蒲静立案头、听见雨打芭蕉、嗅到栀子盈窗,便重新获得了凝视世界的能力。

朱延嵩(辽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