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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村庄在童眸中飞翔 ——读《飞起来的村庄》 2025年06月17日  雷焕

《飞起来的村庄》是马慧娟创作的长篇小说,于2024年3月首次出版。该书从儿童视角描绘了固原市泾源县老虎沟的村民走出大山,搬迁到吴忠市红寺堡弘德村的图景,以小切口书写西部村庄在乡村振兴中的动人故事,展现了新时代美丽乡村的变迁和魅力。作者用质朴、温暖的语言,描绘出自然之美、人性之美、生活之美,全书充满乡野气息和泥土芬芳,反映了村民的真实生活和孩子们的快乐成长。

读《飞起来的村庄》,像在六月的苜蓿地里打了个滚。鼻腔里是青草香,耳朵里是蚂蚱振翅的窸窣,眼前飘着红气球,脚踩着化肥袋子滑冰——这大概就是西北孩子最原生态的童年。但翻开书页,你会发现,这片土地的故事远不止于此。

故事从老虎沟开始。这个被联合国认为“不宜居”的西海固村庄,干旱、贫瘠、闭塞,偏偏长出了最顽强的生命。作者没有刻意渲染苦难,反而让孩子的眼睛成了滤镜。阿里在苜蓿地里酣睡,蝴蝶停在他头顶的花上;孩子们用泥巴捏城堡,把化肥袋子当滑雪板,嚼青杏酸得龇牙咧嘴却笑作一团。这些细节像散落的珠子,串起了一种近乎天真的生存智慧——匮乏从不是童年的底色,创造才是。这种举重若轻的叙事,让《飞起来的村庄》跳出了“扶贫文学”的悲情框架,反而在童趣中淬炼出希望的火星。

本书中,当阿里的奶奶攥着故乡的泥土不肯松手,当平娃家的红气球随风飘远,作者意识到:乡愁不是一栋房子或一口井,而是“碾场时扬起的麦壳粘在汗涔涔的背上”的触感,是“打牛”游戏里溅起的尘土味。作者也让我们看见,当吊庄移民将村庄从黄土高坡“空投”到红寺堡,新的根系是如何扎进黄河水浸润的土壤的。阿里的妈妈走进工厂,父亲守着羊群,孩子们捧着课本走向学校——每个人的命运轨迹都在重建中舒展,像旱地里突然抽条的枝丫。这种个体与集体的双重蜕变,被作者写得既具体又磅礴。作者不说“脱贫攻坚”,但读者能从莹莹攒钱买滑板车的执拗里,从尔萨种下第一棵树苗的郑重里,触摸到时代投下的光影。

本书中,作者写割苜蓿,“镰刀划过草茎的脆响惊醒了露珠”;写冬日溜冰,“化肥袋子在冰面上划出的弧线比彩虹还亮”。这些句子未经文学训练的雕琢,反而带着野草般的生命力。这种风格与儿童视角天然契合——孩子本就是用脚丈量土地、用手触摸世界的哲学家。当成人作家还在纠结如何“书写乡村”时,作者直接把自己活成了乡村的一部分。白天握锄头,夜晚握笔头,这种双重身份让作者的文字既贴着地皮生长,又始终保持着仰望星空的姿态。

比起《山海情》的史诗感,《飞起来的村庄》更像一幅水彩小品。它不追求宏大叙事,而是蹲下来与孩子平视,用弹珠、陀螺、红气球搭建起通往时代的独木桥。当主流写作热衷于渲染山乡巨变的“结果”时,作者更痴迷于记录“过程”。这种对过程的忠实,让故事拥有了纪录片般的质感。你会相信阿里真的存在,相信某个平行时空里,确实有个村庄借着孩子的眼睛重新认识了自己。

合上书时,我突然想起本书作者在研讨会上说的那句话:“文学要记住。”作者记住了苜蓿花的香气,记住了红气球消失在天际的弧线,也记住了一个国家创造的人类减贫史上的伟大奇迹。《飞起来的村庄》或许没有精巧的结构或华丽的修辞,但它让文学重新闻到了泥土味。从作者的笔下可以感受到:书写乡村,从来不需要俯视或猎奇,只需要一双沾满泥巴的手,和一颗依然相信村庄会飞起来的心。

雷焕(陕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