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早,小区每个单元楼下有两个垃圾桶,桶盖与地面齐平,脚踩踏板垃圾桶的盖子就会开合。五年前改为集中垃圾站,设在小区大门十来米处,这样,单元门口更干净卫生,也方便环卫机械化装车拉运。
我早晨拎着垃圾袋出去,正欲将其入站,一位微胖的长者接过垃圾说,给我吧,看他仔细将袋子里的水瓶纸板茶叶盒之类挑出来。我说,脏,您戴个手套比较好。他笑笑:麻烦!看他身后,手推车上码了一些纸板盒子饮料瓶。他家住我隔壁楼,面积比我们的大些,又听说,他是某某乡的,房子是儿子买的,感慨他养育了有出息的孩子。几年来,风雨无阻,酷暑严寒,鸡鸣晨起,夕阳西下,他坐在别人废弃的一把椅子上,有人给个纸箱,或者一叠报纸,他都客气地说,谢谢!买家具冰箱有大的外包装,到楼下叫他,会到家里拿了下去。逐渐熟悉了,即便没有废品给他,碰到时他也总会打招呼:“下楼了”“跳舞去”“锻炼了”“买菜去”。后来每个星期天,因保姆休息,我去父母家照顾二老,他都会说,孝顺的丫头,我笑说,老太太了,还丫头?
一次他得流感发烧住院。有人在微信群里议论,说,守着垃圾,可不就感染机会多,还有人说,他收集的纸箱等杂物,偶尔因为当天回收的没来,他会动用单元电梯,运到家去,搞得邻居颇有微词。我很同情他,在群里说,得病非有罪,谁也难保自己无疾,他风吹日晒的,挣几个小钱补贴家用,不容易,相互谅解吧。
对他的议论,难逃鲁迅所言袍子下藏着的“小”,内心有些暗藏的“鄙视”。今年六月上旬,不见他。回家跟老公说,他和车子都不在了。中旬,以前他坐过的椅子,空空如也。祈愿他健康。
月末,见了,问怎么不干了?他的国字脸红光满面,身板也硬朗。只憨笑。并不解释原因。
如今出门,不由往他曾经在的方位望,这个连姓谁名何都不知道的人,让我生出几分牵挂。
跟老公说,他这一“离岗”,感觉怪怪的。仿佛小区门口缺了什么,是没有了平凡普通人之间的默契点头?抑或是萍水交情相逢一笑的温暖问候?老公说,人家累了,歇了,也过几天舒适的晚年生活,总可以吧?我希望他是主动放弃,而非因他人的嫌弃而退缩。
李雅芬(宁夏吴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