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收入李蕤1952年6月27日至10月25日的赴朝日记,以及1952年2月20日至11月21日期间分别在北京、丹东和朝鲜前线写的32封家书,完整记述了9个月内的行踪所至、大事梗概,志愿军的生活和战斗,作家、艺术家的创作活动,朝鲜军民的风土人情,前线后方的热烈互动……字里行间洋溢着革命豪情和家庭亲情,是真实和朴素的文字记载和历史物证。
1952年,41岁的作家李蕤毅然背上行囊奔赴朝鲜战场。作为巴金率领的17人“赴朝创作组”成员,李蕤本可在后方以笔为援,却选择与志愿军一同投身炮火纷飞的前线。32封家书,108篇日记,在70年后的今天,这些珍贵文字凝结成了《走近最可爱的人:李蕤赴朝家书日记》。翻开那泛黄的纸页,硝烟与温情瞬间扑面而来:“孩子们!爸爸已经穿上志愿军的衣裳,戴上志愿军的帽子了。现在要是你们看见我,肯定都认不出来啦。你们不是都很喜欢志愿军吗?现在爸爸也是其中一员了。”初到朝鲜的李蕤,在给儿女的信中难掩内心的自豪。
战火中的文字之所以无比珍贵,正是因为它们本就不是为了发表而存在。家书是对妻儿的深情私语,日记是自己的内心独白,透过这些带着体温的记述,“最可爱的人”不再是抽象的符号,而是一个个有血有肉、鲜活生动的生命。李蕤的笔触格外关注普通士兵,在开城前线,他记录下许多感人身影:担架员背着伤员在枪林弹雨中穿梭,还不忘为前线捎去弹药;炊事员每日跋涉40里山路为战士送饭,肩头磨出了厚厚的血痂。
李蕤在信中感慨:“这不必找什么英雄功臣,一个最平常的人身上也能看见。”伟大与平凡在这里相互交融,铸就了真正的英雄丰碑。战地生活并非只有残酷的炮火,在换防休整的山谷里,李蕤捕捉到这样一幕温馨场景:“早上一睁眼,四周便传来‘玻坡摸佛’的读拼音声。”年轻的通讯员满脸骄傲地告诉李蕤,战士们正在突击学习文化,一个多月的时间已经认识2000多字。这些在生死线上拼搏的年轻人,心中依然满怀凯旋后建设祖国的美好憧憬。
书中最为动人的篇章,当属李蕤与巴金、魏巍一同奔赴前线的经历。三位作家冒雨在没膝的泥泞中艰难前行,巴金不慎跌倒后,爬起来只是平静地说:“我还有力量支持下去,站起来,就继续往前走。”敌机在头顶盘旋时,他们趴在炮弹箱上坚持写作;采访英雄时,他们又常常自责笔力不够,难以描绘出战士们高尚品质的万分之一。这些文学大家在前线甘愿做求知的小学生,他们的背脊在雨中升腾着热气,恰似民族精神在战火中不断淬炼升华。
在日记本褐色的封皮上,李蕤以遒劲有力的笔锋写下“鸿爪雪泥”四字。七十余载岁月匆匆而过,这些雪泥鸿爪已然成为无价的珍宝。当读者跟随当时年仅3岁的“芽新”——如今已是七旬老人的宋致新的视角,重读父亲的家书时,仿佛依然能够触摸到历史深处留存的余温。黄继光牺牲前给母亲的信中那句:“现在虽有少些困难,是能够渡过去的,幸福日子还在后头呢!”竟仿佛是跨越时空的预言——他们用生命点燃的星星之火,最终汇聚成了今日的万家灯火。
这部由弹孔与墨迹共同铭刻的日记,成为我们理解“最可爱的人”的精神密码。书中没有宏大叙事的华丽光环,只有坑道里的摇曳烛光下一位父亲对儿女的深切思念,一位作家对战士的由衷敬仰,以及一个民族不屈的脊梁。当合上书本,那句“来,让爸爸亲亲你们吧”的轻声呼唤,依旧在岁月的长廊中久久回荡。原来英雄亦是平凡人,而平凡人亦能成为英雄。
周广玲(江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