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庄令》是一部村庄风物志,一卷农耕工笔画,记录故乡的山水风物,缅怀故乡的亲人好友,在寄托浓浓乡情的同时,字里行间涌动着深深的寻根之情,也寄托了渴望挽留逝去的时光的情绪。作者以童年的视角,采用第一人称的叙述方式,呈现了一个山村的影像,以小见大,别有韵味。
《村庄令》里的作品是清新的、纯净的,亦是一脉贯通的、文韵悠长的。同样是写一方天空、一片田园、一座村庄、一群亲邻,作者将深重的浓稠的缱绻的情感以朴拙的坦诚的轻浅的方式氤氲于字里行间,率真中见诗意,醇厚中溢善良,悲苦中寓坚韧,念想中盈感恩,伤怀中透希冀……生动再现了一个时代的人情之美与人性之美。
那个叫“大司村”的地方,明明“小得可怜”,然而,作者却被迫在5岁那年懵懂踏入,跟着孤寡的外婆艰难过活。从天真柔弱、不谙世事,到胆气渐壮、青春勃发,其间虽是栉风沐雨、经霜历雪,作者却从外婆与乡邻身上,从田畴与山野之间,感受到太多的善意与美好,收获了无尽的温暖与希望。大司村真的很“大”,即便数十年过去,作者仍旧“走不出它的边际”,这本《村庄令》便是最好的证明。
在《夕阳下山岗》中,作者以极为凝练而真挚的笔触,为我们徐徐展开了一幅弥散着孤独与渴望的童年画卷。夕阳的余晖与山岗的轮廓,真切而恍惚,美丽又压抑,奠定了整篇文章的情感基调,而这一景象的反复呈现,不仅是时间与地理上的坐标,更是情感与记忆的载体。诚然,每一次眺望都是对亲人的期盼。一个5岁的孩子对父母的深切思念,在那循环播放似的夕阳余晖中被无限延展,静默的山岗宛如一座连接血脉亲情的坚固桥梁,承载着遥不可及却又从未断绝的希望……
结尾处,当父亲终于在夕阳下山岗的背影中步步走近,漫长的等待也终于有了回应。那简单的两句对白看似平淡无奇,实则情感的爆发已达到了顶点,那份无须多言而又深重如斯的亲情力量顷刻间令人唏嘘不已。
外婆对作者的爱与关怀,对作者的教育与引领,是简朴的、“土气”的、“笨拙”的,亦是深沉的、无私的、伟大的。就拿那件源于《一九七八年的第一场霜》一文中的“比白纸还白,比月光还薄的的确良衬衫”为例,只因小学老师随口一句“等强子考了第一名,你就给他买一件”,外婆竟上了心。在作者获得全公社作文比赛第一名后,外婆毅然决然将家中最为珍贵的稻谷扒出两箩筐,在霜风凛冽的晨光里出了门:“巷口的石板上也落着霜,泛着亮亮的光,脚踩在上面,有些滑。”一路走走停停,过田埂,翻高坡,穿洼地,山道弯弯十余里,“外婆的脚步越来越慢,她的脸上滚动着汗珠,头顶冒着热气,喘气声也越来越重,两只稻箩在她瘦小的身体边晃荡着。”是的,那件由两稻箩谷子换来的衬衫在作者的记忆中“闪亮”了几十年,但我们更有理由相信,那最闪亮、最动人、最令你我钦敬以致泪目的,是外婆拼力挑担前行的瘦小背影,是那在贫寒岁月里悄然散溢的拳拳爱意与汩汩温情……
往事酿酒香,故人入梦甜。除了最亲爱的外婆,作者同样以简洁又细腻的笔墨,为我们绘出了一系列“面孔模糊”却又让人记忆犹新的乡村人物群像:大舅、菊英、宗轩、小姨娘、姑奶奶、小华子……这些平凡的小人物,或为亲友,或为旁邻,或为玩伴,在作者笔下皆是立体的、丰满的、独特的。尤其是,他们真诚、仁厚又良善,他们执着、顽强亦乐观,那些源自乡野、与生俱来的美好品质宛似山林间的涓涓溪流,早已融进作者的血脉,化为不可或缺的成长力量,亦若村庄上空的点点星辰,闪耀在生命的晦暗时刻,为作者也为你我照亮前行的路。
刘敬(安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