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川造纸往事
版次:3 作者:郑文著
约1935年拍摄,银川地区造纸过程系列影像(一)。
约1935年拍摄,银川地区造纸过程系列影像(二)。
中国古代,文字出现初期,记录的信息大多或刻画于甲骨,或熔铸于青铜。宁夏姚河塬遗址发现的甲骨文便是商周考古领域重大发现之一,足见宁夏地区文化传播之源远流长。然而,彼时承载文字等信息的载体,或昂贵难得如青铜、锦帛,或携带不便如甲骨、竹简,严重制约信息的传递。
至东汉,宦官蔡伦总结前人之经验,改进业已出现的原始造纸工艺,以树皮、麻头、破布等植物纤维为原料造纸,不仅使得纸张质量大为提高,因原料充足且价格低廉也日益普及。纸张,遂成为记录信息之首选,亦逐渐成为日常生活中包装、装饰之必需。笔者儿时于银川副食店购买点心,营业员皆以油纸周正捆包,颇具仪式感,令人记忆犹新。
由蔡伦改进造纸工艺,至现代工业造纸形式普及之前,勤劳智慧的中国人民将手工造纸技艺传承并发扬,成为一种因地制宜而卓有成效的工艺技术。
传统的手工造纸,通常采用桑树皮、竹子、麻、葵等容易获取的植物作为原材料。彼时,宁夏地区盛产稻草、白麻、马莲草、胡麻秆等,奠定了适宜造纸的基础。在造纸过程中,还会添加矾、胶等辅料,有效提高纸张品质。昔日贺兰山一带有大量石灰窑,且宁夏亦不乏天然碱存在,可谓规模化造纸的理想环境。于是,世居银川地区的人们便将造纸视为一种极具地方特色的产业,不同历史时期皆存在诸多纸坊。
拍摄于1935年左右的银川地区造纸过程系列影像(一),体现了造纸原料初步破碎的情景。背景为银川地区最为常见的土木结构建筑,而墙壁上成规则分布的长方形痕迹则与造纸后续流程有关。
原料筹齐之后,需添加如石灰、碱等辅料,进行煮浆。浆煮好后倒入容器,经舂捣等流程使纤维细化并去除杂质,再将处理好的浆料倒入纸筛,轻荡则薄,重荡则厚,利用纸浆的黏性和表面张力,让纤维均匀附着在筛网上形成湿纸,之后便进入挤压除水环节。在银川地区,此环节多为将上一步骤中筛网上的湿纸小心取下,在木板上层叠码放,待堆积到一定高度后,顶部再压上一张木板,用绳子捆住上下两层木板并用木棍绞紧,将水分挤出,也使得纤维结合更为紧密。
挤压除水之后,便进入干燥过程,通常是通风并暴晒,但亦有用砖砌成火墙,将挤压过的湿纸逐张贴上焙干的方法。这种形式于银川地区可谓简便易行,盖因当时的银川地区几乎家家户户皆有火炕,稍加改造便可烘干纸张。
银川地区造纸过程系列影像(二),为晾晒环节的直观呈现,但无法判断贴纸的墙壁是否为火墙。墙壁上可见张贴的痕迹,该痕迹范围中的土墙显然经过修整,更为平整而易于张贴。
经晾晒干燥后的纸张并不光滑,若为书写用纸,还需进行精细加工。银川地区20世纪30年代之前生产的纸张,皆为“麻纸”或“草纸”等土法制造的粗纸,大多不会进行精加工,甚至无需裁切便上市售卖。这些土法制造的纸,约40厘米×60厘米大小,逐张铺叠成厚约50厘米的一捆,小贩担上走村串乡一路叫卖。麻纸颜色较白,质地柔软,可用于练习书写、包裹食品等。草纸颜色偏黄,质地粗糙,甚至可见草秸。
据笔者父亲回忆,20世纪50年代,在银川老城西关一带,街道两侧的房屋,亦有外墙涂抹石灰,显得平整洁白。常见徒工拿着一把笤帚或刷子(如上图所示),双手提起一张湿纸,先将纸角贴于墙上,随之再用笤帚刷几下,使湿纸紧密贴于墙面,夏日经数小时后便可晒干取下。
历史上银川地区不仅生产粗纸。民国时期,原本用于印刷等需求的高品质纸张皆为外省输入,抗战爆发之后,纸源几近断绝。于是,1938年秋,彼时宁夏当局特批两千元,利用承天寺旧有房舍为厂址,建设“宁夏造纸所”,由省会计处兼理其事,招收本地工匠,利用旧法并予以改良,生产高品质纸张。
胡平生所著《民国时期的宁夏省1929~1949》中曾有记载:“至1938年春,(宁夏造纸所)生产纸张已见精良,畅销全省,遂改组为宁夏造纸厂,营业蒸蒸日上。其组织为设厂长一人,主任一人,下分营业、工务、材料、事务四股。全厂共有员工184人,每年产量为白麻纸168万张,新闻纸72万张,封套纸12万张。”
至1943年,彼时宁夏民国日报社为新闻用纸自给自足而设立造纸部,并自河南密县聘请技工,所产纸张品质甚佳。
时光匆匆而过,如今,宁夏本土造纸企业所生产的或洁白无瑕、或五彩缤纷的各类纸张早已畅销全国甚至远销海外。这是宁夏历史悠久的造纸工艺继往开来、踵事增华的体现,怀旧念今,甚为欣慰。
郑文著/文 本文图片由郑文著独家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