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的梧桐花开了。

我的老家位于鲁中山区一个不起眼的小山村，老家的院子里有两棵高大挺拔的梧桐树。

暮春时节，一阵南风拂过，梧桐花便会次第绽放。喇叭状的花朵在枝头挤挤挨挨，一枝一簇，簇簇交叠，一树繁华的景象。

梧桐花迎着朝阳，用一排排小喇叭，把芬芳的问候，吐露给春天，像在倾诉久别的思念，也像在和春天告别。

梧桐花花瓣洁白，底部晕染出淡紫，花成束排列，密密匝匝的，像一排排喇叭，厚重繁复。梧桐花没有桃花、梨花的简约隽永；也没有槐花、榆钱的香甜。不与杏花争先，不与桃花争艳，更不与梨花比美，但那特别的馨香却常常招来迷恋的蜂蝶。

儿时，我那小脚的奶奶对梧桐树情有独钟，常念叨说“种好梧桐树，引得凤凰来。”姑姑出嫁的那天，迎亲队伍吹吹打打，梧桐花也开得正盛，使劲地吹着喇叭。那一件件刷着红漆的家具，据说都是用梧桐木打制而成，泛着桐木的清香。

爱美的奶奶有时还会让父亲上到平房，掰两枝梧桐花来，插到瓶子里。淡紫的花团熠熠生辉，简陋的寒舍，因为有了梧桐花而满是春的气息。奶奶有时会抚着我的小脑袋说：“妮妮快快长大，长大了寻个好人家。”而奶奶终也没等到我寻到好人家就去世了。

后来，我长大了，在《诗经》里读到“凤凰鸣矣，于彼高岗。梧桐生矣，于彼朝阳”，瞬间，我便好像理解了奶奶，对凤凰和鸣、梧桐疯长的灿烂景象非常喜欢，也更加欣赏诗中所描绘的梧桐美好的品格。

又是一年梧桐花开，我已远离了故乡20多年。我走到一棵梧桐树下，随手捡起刚刚落下的一朵梧桐花，金黄的花萼托着修长的花瓣，颜色由白而紫，张开的喇叭口呈淡淡的黄……和儿时看到的梧桐花并没有什么不同，我轻轻地用嘴吸吮了一下，却好像没有儿时的那般甘甜。

或许是因为季节多情，一夜的春雨，便打动了梧桐花的芳心，梧桐花不几日，便洒落了一地。

如今，奶奶不在了，我这个奶奶心中的“小凤凰”，也早已定居在了远方。然而，每到暮春，老家的梧桐还是会擎起满树的小喇叭，奶奶也好像依旧站在梧桐树下，痴痴地张望着远方。

葛鑫（浙江杭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