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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酒

2023年04月20日  王宝国

爷爷一米八的个头,肩宽腰圆,是个能饮善喝的身板,可自我记事起,爷爷便滴酒不沾。到了年节,家庭聚会,几十个人围了两大桌,爷爷居中,人人面前都斟满了酒,爷爷面前的一杯也满满的。爷爷看着我们喝,他自己的那一杯清澈晶莹,一直保持到家宴结束。我们说,爷爷,您喝一点呀,喝一点没关系的,还可以活血化淤。爷爷听了笑笑道:你们喝,你们喝。

虽说爷爷不喝酒,可他不缺好酒。在他那栋房子的里间,码放着一箱箱的好酒。隔得老远就能闻到一股淡淡的酒香。爷爷不喝酒,我却看到爷爷闻酒。爷爷从市中心医院退休回到村里后,除了整天看一本《金方集锦》的医书,再就是闻我们送他的那些酒。很长一段时间以来,我们一直怀疑爷爷在偷着喝酒。其实,又何必呢。像我们这样的家庭,他想喝啥样的好酒喝不上呢。为了证实这个判断,我一连几个月偷偷地跟踪爷爷。到了中午,吃过午饭,爷爷就走进他那栋房子,一个人在那些酒上摩挲着,用鼻子嗅着。嗅过之后,又整整齐齐把那些酒码放起来。

爷爷是村里的老寿星,我不知道这与他滴酒不沾是不是有什么联系。俗话说,七十不保年,八十不保月。可他一直身体健康,现在又迈过了九十的槛,直到他最疼爱的玄孙小本考上了一所著名的医科大学。小本是爷爷最疼爱的。我们这些后辈大都步入了政界商界,只有小本继承了他的衣钵。

村里人说,爷爷的高寿全是因为不喝酒。那些半路上得了脑血栓、心肌梗死的,不都是让酒给闹的。

小本参加工作那年,爷爷病了。他在床上躺了两个月,眼看不行了。最后的几天,爷爷已经不能说话,可他总是伸出两个手指头。我们都不知道什么意思。小本见了太爷爷伸着两个手指头,一下子就哭了。他跑进爷爷放酒的房间,很快倒了一杯酒出来。我们见了都生气地训斥道:你这孩子,你太爷爷都病成啥样了,你还给他喝酒,你不知道你太爷爷一辈子不喝酒嘛。没想到,爷爷见到小本端来的酒,脸色一下子变得红润起来。他接过小本端来的酒一口喝了下去。喝完,爷爷舔了舔嘴唇,知足地走了。

爷爷死后,我们才从小本嘴里知道了爷爷戒酒的原因。上个世纪50年代,爷爷曾是省城一家医院的主治医生。爷爷很敬业,医术也好。但爷爷嗜酒,而且酒量很大。有一次,因喝醉酒耽误了一个急诊的病人。为这事爷爷非常懊悔,就发誓这辈子再不喝酒。

□王宝国(山东利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