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堂妹丹丹如果还在世的话，应该有32岁了。她是三妈的第一个孩子，也是三妈最心疼的一个孩子。刚出生几天，大人们就发现她不太正常，按照当地的迷信来说，是因为有个走路重的男人进家里“踏”着了，于是就听大人们不断地推测着，但是家门口系着红绳，似乎也没来过谁，说来说去，目标锁定在我三叔的身上，也就是丹丹的爸爸。想想真是荒唐，父亲生来就是孩子最大的保护伞，怎么可能因为走路重，而使孩子变傻呢？长大后，我查阅资料得知，堂妹应该是先天性脑积水。

堂妹的“不正常”表现得越来越明显，经常翻眼睛，哭声也不正常，发育迟缓，智力低下。三妈本是一个很乐观的人，但叹息声越来越多，不过她对堂妹的爱丝毫没有减少，三叔也疼丹丹，但没有三妈那样明显。她带着堂妹四处寻医无果，但仍然不死心，经常给堂妹按摩，拉着她练习走路，渐渐的，三岁多的堂妹能走几步了，虽然走得七扭八歪，或者由于变形的动作而几近摔倒，但也能使三妈高兴得流出眼泪，因为她看到了希望。渐渐的，她肌肉开始萎缩，越显得脑袋大，头重脚轻，越来越走不了了。

后来，三妈生了两个健康的妹妹，但她最疼爱的，还是丹丹。这让我想起了梁晓声先生在《致母亲》中说：母亲都是最疼最差的孩子，最弱的孩子。母爱的特征是苦涩，忧郁和沉重。这些话在三妈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丹丹不仅不会自己吃饭，甚至不会吞咽，所以每顿饭都是个难题。三妈用小勺喂进去，她用舌头舔出来，总是这样重复着，偶尔能咽下去一口。三妈不厌其烦，一日三餐，总是先给丹丹喂，等自己吃时饭菜早已凉透。处理丹丹的大小便就更不用说了，但从没见过三妈有不耐烦。三妈怕丹丹无聊，还总是要求我们和她玩，但是没人愿意和一个连走路，说话都不会的傻孩子玩，她还不停地流口水，所以我们都嫌弃她。但三妈一点都不嫌弃，还经常亲她，抱她，夸她漂亮，每每这时她就高兴地笑，所以丹丹是能听懂一些话的，她一定也是有感情的。

就这样过了14年，别人的孩子都在一天天长大，一天天懂事，而三妈的丹丹却永远不会吃饭，不会大小便。有一天，正在上大学的我，接到母亲的电话说，你妹妹丹丹去世了。我当时心中五味杂陈，心疼丹丹来这世间一趟，一天快乐的童年都没有过，还处处遭人嫌弃，幸好有她的母亲疼爱她，让她感受到了人世间最伟大的感情的温暖；我又替三妈松了口气，觉得她终于可以轻松一些了，不用再那么苦累了，也不用承受外人投来的异样眼光了。但三妈为她那苦命的孩子哭得很伤心，她那连一声“妈妈”都不曾唤过的孩子。

□吴阳（宁夏银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