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蒲公英的思念

2023年09月28日  伏晓强

父亲生病的第二年。

除了医院、化疗,一有时间我就陪着父亲聊聊天。那时的话特别多,将学校的好玩事、家里的有趣事讲给他听。父亲只是静静笑着听。以致妹妹说父亲偏心:你儿子不来你就发火,这也不是那也不是;你儿子来了,脾气也好了。

与父亲的聊天里,也有病友创造的奇迹:外出旅游,遍游名山大川;保持乐观心态,唱唱歌跳跳舞;醋泡黑豆,每天坚持吃;坚持吃蒲公英、喝蒲公英水……总之游玩走了、跳舞走了、吃走了恶性细胞。

父亲笑着:蒲公英多得很么,咱们试试?

春光里,阳光温煦,天空蓝得纯纯的,一丝儿云也没有。

一家人浩浩荡荡来到了郊外,真个是晴川历历、芳草萋萋,绿草爬满了小丘、旷野,贺兰山近在咫尺,越发高俊清秀。父亲坐在平坦的石头上,看着我们采摘。家人们说说笑笑,蒲公英、苦苦菜、艾蒿新鲜而嫩绿。女儿和外甥尚小,跑来跑去,一会儿拿了一把冰草喊着采到韭菜了,一会儿发现了一小簇蘑菇惊叫不已。

突然小外甥喊道:姥爷,快来看,这有黑花生。

父亲站起来,慢慢踱过去:我瞧瞧黑花生。

接着响起父亲爽朗的笑声,原来小家伙把晒得黑亮的羊粪蛋当成花生了。

“黑花生”的笑话,父亲时不时提起,提起来就爽朗地笑。

凉拌的蒲公英叶,冲泡的蒲公英茶,父亲坚持吃着、喝着,高兴地笑着。也招呼我们吃、喝。其实并不好吃,并不好喝,苦且涩。

一有空,家人们就去果园、郊外找蒲公英。

秋雨后,父亲提出也想跟着出去转转。秋高气爽,天空蓝得纯纯的,还是一丝儿云也没有,贺兰山头上顶着些皑雪,甚是迷人。

父亲坐在小马扎上,看着我们寻找着蒲公英。蒲公英有些老了,多长出了直挺的杆,杆上高擎着圆圆的蒲公英球儿。女儿和外甥欢笑着跑过去,揪下一朵,放在嘴边轻轻一吹,小小的伞儿随风飘散。“爷爷快看,蒲公英飞了!”女儿喊着。

“看见了,看见了。”父亲笑着大声答应着。

第二年的金秋,父亲永远地走了。

看着一袋袋晒干的蒲公英,我问母亲怎么办。

“都扔了吧。”母亲的声音变了,缓缓的,“又苦又涩的,也没人喝。再说看见了,人心里不好受……”

□伏晓强(宁夏银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