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年前，因为在即将开工的三峡工地附近办经营部，我认识了不少天南地北的朋友，其中与河南人老杜交往最多。

老杜常请我去他们家喝酒，酒是好酒，菜却不是什么好菜。往往四五个人围着一盆菜，比如蒜苗炒肉片，就用小号的脸盆装上满满一盆，肉片切得很厚，又不裹生粉过一下油，吃起来就如咬不动的肉饼干。于是，我便有了河南人不会炒菜的印象。

“俺是不会弄吃的，不过俺们那里好吃的东西可多了，比如烩面。”大约看出了我对他手艺的不认可，有着浓厚家乡自豪感的老杜每每这样解释。

一晃过了十几年，那年夏天终于有机会去了一次郑州，吃到了老杜引以为荣的烩面。初次见面，烩面就注定留在了我的记忆中，难以抹去。四块钱一碗的面，端上来的应该是传说中真正的海碗了，足足有当年老杜家装菜的小盆子那么大。到了武汉，才知道上海的菜碟小；而吃过河南的烩面，终于明白武汉并不是最适合打工人生活的大城市。

郑州号称“烩面之城”，实际上河南许多城市都可以这么号称，烩面馆星罗棋布于大街小巷。河南是中华文明发源之地，随便拿起一件日常物件都有可能找出一则典故来历。而如此普及的烩面却还很年轻，据说郑州最出名的合记羊肉烩面是日本飞机轰炸出来的美食。抗战时期，日军飞机经常空袭郑州，当时有一位名厨叫赵荣光，擅长做面食。一次飞机来了，赵师傅就出去躲飞机，回来后，就把剩下的面条加点羊肉汤烩烩再吃。赵师傅渐渐发现重新烩过的面更好吃，就下工夫不断改进，做出的面别有一番风味，后来便风靡一时。

在日军的轰炸下还能想着怎么做面好吃，假如能拍成电影，或许能像《美丽人生》一样感动观众，让世人感受到人性的坚韧。古往今来，中原一直是中国兵戈、天灾最频繁的地方，可是那里的人民依然生生不息、乐观而积极地生活着。

□朱辉 （湖北武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