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城市，有时会让人寂寞，但有时又看上去很忙，人们的心灵有时会碰撞，而有时又归于平常。

猩红的葡萄酒幽幽地打了一个转儿，又轻轻沉下去，杯边的口红还未消褪，她的人在门外，他的心在杯口。

相识总是简单而又匆忙，一个玩笑，一杯红酒，一饮而尽，一句道别。

夜静更深，她想，他或许醉了，或许睡了，她的信息就从指尖出去了。

而这个时候，他徘徊在寂寥的小院里，酣睡在一个没有结果的梦里，他醒不了，他不想醒，他的信息向夜空中奔去。

这注定是一个难以忘记的夜晚，他们的信息让黑夜露出光芒，他们都没有睡，他们的话题一直把太阳叫醒。

他以为，这就是那种难以言说的爱的感觉。

第一次约会是在咖啡厅，她选的。酒香微溢时，她从楼梯口走来，细细的身影在杯中晃动。她拎一只咖色小包，黑色丝质阔腿裤加一件蓝色高领毛衣，她有女人的娇柔，而又不失男孩的率性。

他就坐在靠近过道的桌旁，他有些紧张。他开始后悔今天没有穿上最得意的外套，他下意识地低头看了下穿着，并没有破绽。他勇敢地对着远处笑了笑。

她说她喜欢红酒的高贵，更喜欢它的内涵。他感觉自己有些抱歉，他没有喝过干红，他以为小时候那种甜腻腻的葡萄饮料就是他喝过最好的。她喜欢安静地看书，说起乔伊斯、福克纳，眼睛里闪着光。他只好做个听众，他以为金庸、古龙已经是他世界的尽头。

他把她送到车站，傍晚的风有些冷，她瑟瑟地收了收外衣，瘦小的身影打在地上，他想给她一个温暖的怀抱，但他不能给自己一个拥抱的理由。

这趟人迹寥寥的21路公共汽车，终于来了。他想陪她走完这段路，他静静地坐在一旁，想说些什么，又什么都没有说。在她面前，他只有两个选择，要么做个看客，要么做个过客。

他呷了一口杯中的干红，涩涩的，还带点酸。他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这样迷恋干红，迷恋这种令人茫然的味道，他往干红里兑了一半冰红茶，一饮而尽。

他找不到那种尊贵的感觉，也找不到虚无飘渺内涵，他喜欢走经常走的街道，他喜欢看不停步的人潮，他有时会蹲在喧嚣的巷口，看人跳马飞象，看口沫横飞，看一个下午。渴了，会泡一杯花茶，饿了，会买几个烙饼。

最后的那次晚餐他没有喝一丁点酒，他看着她，微笑并保持微笑。他不知该说些什么，他不知自己说了些什么，他听完一切，轻轻和她握手。他转身离去，消失在一个陌生的巷口。

他想她或许手边正有一杯红酒，泛着幽幽的猩红，他想她或许身边正有一个绅士，谈着那酒的质地、纯度，她听得仔细，听得出神。他想，他什么都不要去想了，他的生活一切照旧。

那天晚上的月亮，本来是苍白淡薄的，但不知什么原因，忽然变得猩红圆润，不过，它依然像往常那样孤孤单单地挂在天空。

□宋磊（山西太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