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的寒潮一来，我又想着泡澡了。每到冬季，我对泡澡是情有独钟。

而妻子一开始总是反对。家里有淋浴，你要嫌冷，还有浴霸。再说了，那么多人像下饺子似地泡澡，也不卫生呀。我说，这你就不懂了，泡澡更是一种精神上的愉悦和享受。因此，在这个问题上我向来是我行我素。

我洗澡，不喜欢往贵的地方跑，只喜欢往大众浴室里面钻，就像我剃头也是10元、15元一次的那种。正所谓“只选对的，不选贵的”。家里淋浴有是有，但每次洗起来就像快餐似地速战速决，哪能体会泡澡之妙。

在澡堂子里，你尽可以抖落一身的疲惫和尘世间的喧嚣，将四肢舒展开来，将身体彻底放松泡在池子里，让水温略烫的热水亲近着你的肌肤，你可以感觉每一个毛孔里钻进的都是惬意。

泡澡之妙在于泡。不但要将身体泡在水里，还要将时间泡在水里，因此急不得。我每次去澡堂子，两个小时左右是常态，以至妻子埋怨说，你这一把澡洗得……像掉进了澡堂子。

在澡堂子里，你还可以闭上眼睛，想着这些天遇到的一些人和事，有趣的、无聊的、感动的、愤懑的……你甚至可以品味你这人生几十年来经历的酸甜苦辣。

上世纪80年代，记得集镇一家澡堂子，池子好小，水又少，每次洗澡手里抓着的澡布感觉就像吃锅巴蘸鱼汤一样。后来在钢铁厂当工人的那些年，厂里的浴室池子很大，每天从车间灰头垢脸地下班出来，第一件事便是钻进澡堂泡澡。白天在车间里穿着厚厚的工作服浇铸铁水、清砂……干着繁重的体力活，汗水早已变成了汗泥附着在皮肤上，此时经水一泡，大拇指在身上轻轻一推，但见泥垢滚滚而下……

其实，我最回味的还是小时候和外公一起到东大街的澡堂里洗澡的情景。那时，我们住河南马驿街上，洗澡还要从下河南渡口过渡或者从老大桥上步行，一来一去要接近一个小时。而我乐意去的原因就是到了澡堂里就会有好吃的。每次从池子里洗澡上来，外公都会买上几块臭干子和一包黄池豆糖，我们躺靠在躺椅上静静享用。外公一边吃着臭干子，一边呷一口茶。我则对黄池豆糖很感兴趣，尤其是那上面的一层细细绵绵的白糖，打开后，总是伸长舌头在上面舔一舔，满足地说一句：“真好吃”。等吃的只剩下一些碎屑了，最后还要把包装纸对叠捏住，将碎屑慢慢倒进嘴里，没有一点浪费。

澡堂子里的跑堂师傅也是热情得很，你要是找他要一条热毛巾，他一边应承着你，一边口中高喊着：“来，热毛巾一条。”等到外公在躺椅上再睡上一觉醒来，我们穿衣完毕，掀开浴室大门处挡风的厚厚帘子，该往家里去了。

在东大街路两旁有些晕黄的路灯映照下，只见地面上两个身影一高一矮……

□傅中平 （安徽马鞍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