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识凤凰古城,是在沈从文笔下的《边城》中,那时的凤凰古城只不过是称之为“茶峒”的小山城。翠翠站在吊脚楼上,看着二老在船中敲鼓呐喊,少女的心事慢慢地融入了沱江之中。
那时的茶峒是淳朴的,木制的阁楼被风雨拍打成古褐色,两边的店铺简单至极,一个灶台三两桌子,掌柜的穿着苗装,笑迎着赶集的人。
后来,我也去了古城。从半山腰可以看到凤凰古城那褐红色的屋顶,层层叠加。进入古城里,却寻不到任何茶峒的痕迹,只是沱江还在固守着。
夜幕下的凤凰古城,灯火辉煌,繁华从城墙,从窗口,斜射在江水里。两边的店铺多半成了商店和酒吧,迷杂的音乐散落在静默的沱江上,曾经的安谧变成了一种传说。
远离了闹区,我钻进了青石板的小巷。巷子是安静的,里面也有着不同的店铺,风格不同,或古朴或时尚或简单,统一挂着木牌“今日有房”。
巷的尽头,拱桥下围了一圈人,一把吉他,一个歌手,唱着属于自己的歌。我也坐了下来,和那些过客们静静地聆听着,此时的城包裹着我,把我的燥热一点点释放在黑夜里。
早起的古城恢复了宁静,只不过一夜的雨,青石板的小道湿滑些。我们来到了横卧在沱江上的虹桥。桥成拱形,似半空挂着的彩虹,定格在沱江也有四百多年了。在桥头眺望,两侧的吊脚楼错落有致地排开,远处的山峰,隐隐地横亘在沱江上。船只依旧,散落于江上,宛若一幅绝妙的水墨画,就这样不经意地俘虏了我的心。
泛舟于沱江,美丽的阿妹坐在船头,悠扬的歌声把所有的人都听醉了。再看沱江,没有了夜晚的伪装,恢复了蓝绿色的面貌,越发的妩媚了。我仿佛又看见了翠翠,拍打着江水,等待着。
沿着沱江,穿过青石板的小径,踩着雨过的水迹,我走向沈从文先生的故居。少年时的沈从文,或许也是如我这般悠闲的,从学堂归家的。说是故居,但我更喜欢用“家”这个字,带着温度的,也卷裹着一份亲切,从文字里跳跃而出。
沈先生的家,在深巷的尽头,很小巧的四合院,和幽长的小巷,默守了百年的光阴。屋子建于一八六六年,是其祖父辞官归家后所建。院落里大小九间,沈先生便是在右侧的正屋里呱呱坠地,从此开始了传奇的一生。
屋子的外廓并没有多大改变,正房宽阔,是沈先生父母的卧室,西侧厢房里陈列着先生的各种著作,墙上挂着不同时期的照片,青年时的才俊,老年时的豁达,让遥远不再遥远,近在咫尺。最引人注目的是镂空窗下的大理石贴面木桌,沈先生便是在这张桌上创作出了闻名遐迩的《边城》。轻抚着冰凉的木桌,夏季里的聒噪忽的就荡然无存了,只流淌着静谧。
东侧厢房里依旧保留着旧式的橱柜,临窗摆放着老式的藤条躺椅,想必是沈先生小憩时最爱的。微风钻进了院落里,也钻进了敞开的窗中,先生躺在藤椅上似睡非睡,听着树叶在低吟,思绪早已飘在了沱江之外。
沈先生的家并不大,但赋予了他性格中最重要的两点,随性而率真。他少时辍学当兵,看不惯军中的残酷愚昧,弃军从文。他内心向往自由、平和,湘西故乡里的一草一木都融入了创作里,这也是他自始至终人生情感的寄托。
或许在沈先生的心里,只有“边城”才是心归于宁静的地方。他用平实的文字回忆着质朴的情感,也让我们读过的人心存遐想。但他不知道的是,过了这么多年,古城已不复当年,随着一颗颗心的躁动,也融入其中,再也沉淀不下来了。
在前行的路上,总有些丢舍,让人心生怅惘,幸好记忆的文字还在。
□阿棉(宁夏银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