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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及吾乡雪里红

2023年12月08日  古月

季节不慌不忙,总是按着它的脚步行进着。走过了春,送别了夏,迎来了多彩的秋,又入了寒冷的冬。这个时节,气温陡然下降,西北风也跟着来了,它使出浑身力气,把树技上黄叶吹落,也试图将乡下田野清扫干净。

当年我们村家家户户田地里,乡亲们最爱种秋天能腌着吃的雪里蕻,亦称“雪里红”。雪里红的大田里,还夹杂着大白菜、莲花菜、青萝卜、大葱、胡萝卜。雪里红叶子支棱、绿得显眼,网状的叶子裹挟着大自然的精华与大地菜的秘密,就像一畦一畦亮丽绿鲜的初春景象。青盈茂盛的雪里红,给初冬苍凉的田野点染了暖意和生机,也成了农家老百姓舌尖上的美味。

母亲当年最爱雪里红的味道。每年夏天二伏刚过,她就喊上我们哥俩鼓足力量拉着架子车,把沤熟的农家肥一车又一车倒进田地厚厚撒开。我们兄弟俩,一个扶犁,一个拉着骡子深耕麦茬地。她老人家把雪里红菜籽,一把一把撒在地里,等渠沟黄河水流淌来,大水漫灌后,就静等菜苗破土而出了。

在过去冬天青黄不接的岁月里,农家主妇们腌雪里红,个个都是行家里手。老早动手,用一把一把盐揉搓腌制雪里红到大缸里,用青石头压实密封。隔半月就能吃。不老的雪菜灵魂,脆嫩可口咸香扑鼻。母亲常常不停地瞩咐:“捞腌雪里红时,干万不能用动过荤的筷子,不然,一缸菜就坏了,你们就得一冬天吃白饭了……”时至今日,母亲的话,仿佛还在耳畔回响。

母亲把柴火堆在灶台下,火烧得正旺。铁锅里下一碗米煮着,再擀上一块面,把面切成面片下进锅内,再切几个土豆、胡萝卜,调些白菜叶子大火熬煮,母亲就做成了一锅调和饭。除了调和饭,雪里红是必备配菜。母亲用筷子捞一大盘子雪里红,切成细丝,滴上几滴熟胡麻油,拌上辣椒酱,撒上三利醋,轻轻拌匀,味道鲜美。一家老小,人手一碗调和饭,一边吸溜吸溜吃着,一边吃着雪里红,嘎吱嘎吱直响。

春节前夕,队里杀了几只羊给大家分了改善生活,社员们喜气洋洋,小孩子奔走相告。每家分了三两斤珍贵的羊肉,母亲切少许肉细丝,用葱姜蒜末辣椒滋啦一下爆香,加些雪里红翻炒,起锅后满屋飘香。再就着一碗米饭,雪里红在唇齿之间,就能绽放出刺激肺腑的独特味道。

古人曰:“四明有菜名雪里蕻,雪深,诸菜冻损,此菜独青。”它也是我昔日记忆里秋冬季节的“纵然金菜琅蔬好,不及吾乡雪里红”。

□古月(宁夏银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