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到年底,我都会回看一下当年写过的网络日志。不知不觉中,我的日志已经写了20年。妻子给我起了个外号“司马朱”,说我是家里的史官。
我的日志中,内容最丰富的部分是救助流浪猫。最近十多年,我们先后收留过50多只幼猫,为它们找到了领养人。其中一小部分结局不太好,又离家走失,重新流浪。大多数至今活得不错,过上了非常“富足”的生活。
我的日志里,有每只猫收留、送出全过程的描述,还有回访记录。幼猫在我家一般会逗留一到三个月。在此期间,晚上我往往睡不好觉,不是被闹醒,就是被它们拉的屎臭醒,要起床铲屎。
一些朋友很不理解,问我们图什么?这个问题我想了好几年,终于想明白了。随着年龄增长,我们的器官在老化、血管在硬化。通过救助流浪猫,让我们心肠没有硬化,始终保持柔软。而且我们的努力,让那么多流浪猫过上了幸福生活,这种成就感别人无法体验。
我的日志里,单篇篇幅最长的往往是一些突变。比如大舅中风左侧偏瘫,父亲的两次病危……七年前,八十岁高龄的父亲结肠癌动手术,进手术室前说了一番遗言,最终有惊无险。两年前,父亲心衰、肾衰,又说了一番遗言,这回真走了。两相比较,五年间父亲生活质量很低,却悟出了许多道理,尤其对于自己,有了更为清醒的认识。这五年,他活得很通透。通过对这些特殊时刻的记录,我深刻感受到人生无常是常态,不变才是暂时的。须珍惜当下,过好今天。
第一场雪、第一声春雷、夏天第一场暴雨……我的日志里,详细记录了每年春夏秋冬的气候变化。通过对比,这几年气候的确越来越暖了。
岳父组织编撰过他们家族的族谱,有一项备注很引人注目,那就是编著那些年米价多少钱一斤。之所以注明这个,可能以此衡量当时物价水平。然而如今米价十分稳定,十几年没有太大变化。我的日志里,记录了每年各个季节的菜价。从青椒、萝卜、泥蒿到牛羊肉、鱼蛋鸡鸭……如今回头看看,二十年生活成本的变化,一目了然。
《史记》写的是帝王将相,我的日志里都是猫猫狗狗、家庭琐事、柴米油盐,所以“司马朱”这个称谓并不贴切。不过对于我们家,我的日志比史书实用多了。前几天,洗菜盆下面的排水管坏了,找了多家五金水暖店,都没有买到。最终在一家杂货店找到了,要三十六元。妻子觉得有点贵,我掏出手机一番查找,查到五年前三十元买的。算算涨幅,还算合理,便买下了……
相信若干年之后,当我“走”了,我的日志对于家里后辈,或许是最有意义的“非物质文化遗产”。
□ 朱辉(湖北武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