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说，今年过年不包饺子了，老了，做不动了……那一刻我突然意识到，当老一辈的人老得不再坚守一些风俗年俗时，怕麻烦喜躺平的年轻人，宁愿不吃或吃得简单或到外面去吃，也不愿把自己安守在厨房里接手年节里忙碌的烟火，更不会像父辈们唱着腊八的歌谣开始准备年货。就这样，年味年俗在年轻人面前逐渐变淡甚至消失了。

何止是在变淡，我还感觉到年和我一样在变老。当我在新年里不再说“新年好”而改说“过年好”的时候，我承认，我在一年一度人们口中相见必问候的“新年好”里，嗅出老的气息了，年是会老的吧？

那年，太姥送我到车站拉着我的手说：来年还不知道能不能见到你，见一面少一面了……那是我在年里第一次听到让我心疼的话，也是第一次感觉到年和老有关。从此，我对“老太太过年一年不如一年”这句话，有了挥之不去的感伤。没想到，那是我第一次见到太姥，也是唯一的一次。太姥不是我的太姥，是我老公的太姥，见她的那年，我是以新娘的身份见到她的。

三年后，我带着孩子回婆家过年。扫墓那天，孩子问我，为什么要对土包鞠躬？我说那是太姥的家。那年，我一边抱怨着是年让我们一年更比一年老，是年让我们在年里思念亲人，又一边满面春风地给孩子买新衣、新的灯笼、新的书籍、发新的红包。

是孩子让我明白，新年里的好就是：有期盼有希望有传承有创新，有新的心情，新的空气，新的花草，新的梦想……新年了，给所有人的感觉，就是踏上了一个新的起点，不需要其他理由，一个“新”字就会生出饱满丰富、生机勃勃的气象。如《二十四诗品·自然》中所描述的那样，用全新的目光看待生活，你会发现生活本身就是诗篇。亦如作家迟子建说：“日子其实都是陈旧的，只有当人把它赋予新意的时候，它才是特别的。”

是的，一年才来我们人间一次，年就这样被我们赋予了许多新意和许多新的希望。任凭我们用怎样的仪式装扮她、讨好她、宠爱她，都不过分。这一天的特定时刻叫守岁，叫辞旧迎新，更叫过年好，因为这年真的是在“过”中迎来的。

其实年亦如此，所谓的年味，不同的人有不同的感知。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在时间的概念下，老的不是年啊。年只是一个标记时间的刻度，它就像一个驿站，也像古人记事结下的绳结，一年一站，一站一结，一节一年，节结相连，节节向上，一边告别旧岁一边迎接新岁，在新旧交替的日子里，我们都要朝前看，迎来新的柳暗花明又一年吧……

□逄维维 （广东深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