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初，母亲因新冠引发旧疾，病情危重。后经努力救治，虽转危为安，但身体虚弱到了极点，出院后在我家养病。

春天时，母亲身体稍有好转，便开始捣腾我家花草。将小盆里的君子兰移到大盆，把半死不活的蝴蝶兰挖出来剪掉腐根，给蔫了吧唧的多肉换土重栽。

阳台有个青花瓷大盆，大得像口缸，是我从小区废弃物里捡回来的。盆太大，家里无合适的绿植可栽，这盆便装了营养土闲搁着。一日，母亲从阳台放杂物的小桶里翻出一包我心血来潮时买的菠菜籽，便在这大盆里种起了菠菜。很快，菠菜籽发芽了，叶瓣星星一样钻出土壤。菠菜长叶了，挨挨挤挤窜了一盆。大概是菠菜籽里混进了辣椒籽，菠菜长出来时，一颗辣椒苗也冒了出来。

每一个阳光灿烂的日子，我们都上班去了。母亲独坐在阳台上，和周围拾掇得利利索索的花草，和那盆绿意盈盈的小菠菜，一起沐浴着暖暖的阳光。

天气越来越暖和了，母亲回到了红寺堡自己家。

不知是品种还是养护的原因，菠菜一个个开始营养不良，黄皮寡瘦的，跟鸡毛菜一样，吃没法吃，看没法看。那颗辣椒苗呢，戳在一堆乱纷纷蔫答答的菠菜间，像被吓住了一样，小心翼翼地，长得极慢。

我和母亲经常视频聊天，末了她总要问我一句，阳台菠菜长得怎么样？那个辣椒呢，死了还是活着呢？我便如实汇报，不怎么样，长得就跟咱家的人一样，细长细长的。母亲哈哈大笑。

到了夏天，那些菠菜在烈日的暴晒下终于挺不住了，东倒西歪，半死不活。实在不堪目睹，我便干脆一把全薅了。独留了那颗矮矮的辣椒苗。

没了菠菜的干扰，辣椒苗便踏实地生长起来。渐渐长得像个绿色的小刺蓬一样，枝子挺拔，叶子深绿。想着它是母亲种下的，我便时不时去关照它一下，浇点水，撒点肥，换个方向。盆大土肥，阳光充足，无拘无束的它像得了势一般，不久，竟开起一朵一朵小白花来。绿叶白花，独树一帜，像专门养的一盆花一样漂亮。我忙忙拍照给母亲看，母亲开心地呵呵笑了：嗷吆，还活着呢啊！

当然，不但活着，还活得美着哩。

秋天，辣椒上一些小白花继续开着，一些小白花渐渐落了。落了花的枝头上露出了豌豆大的果实。一粒一粒，绿宝石一样好看。又过了好些时日，果实长得有蚕豆大了，颜色逐渐由绿变黄，又由黄变红。

隆冬时节，辣椒上一枚枚鲜红的果实点缀在深绿的枝叶间（这居然是一株观赏彩椒），像一个正当美好年华的女子，漂亮极了。我又喜滋滋拍了照片给母亲看，母亲居然一下没认出来，她问我，你又买了一盆花吗？

是你种的辣椒啊，你看辣椒都红了！我调转镜头快步到阳台让母亲看。

嗷吆，这辣椒长得还乖！母亲惊喜地呵呵笑起来。

我更开心，因为这一天，大夫看了母亲复查身体的化验单、CT报告单，告诉我，病灶基本消除，药可以停了！

□杜会玲（宁夏银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