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绍琴 （重庆）

母亲通常不会主动提出上医院。身上有哪儿不舒服，先是硬扛，扛不住了再以自己所知的“小单方”治疗，“小单方”如果无效，再根据一帮老姐妹的出谋划策采取下一步行动。

这次我执意让母亲到医院检查，还是父亲打电话来“告状”，说母亲不舒服几天了，拉肚子，一天有时吃一顿饭，吃得也不多，人没精神。

我打电话询问母亲，她说是肠炎发了，老毛病，身上感觉痛，可能是上周锻炼回家的路上摔了一跤，当时没觉得有什么，哪知道这几天好像发作了，全身都觉得不舒服。不管是摔倒还是肠炎，年已八十的母亲那副瘦瘦的身板哪儿经得起这样折腾，我让她赶紧上医院。

我在医院大门等她，向我走来的母亲包裹在衣服中，佝偻着背，越发显得矮小。她微微喘着气，说可能是这两天没吃什么东西，走几步都累。

医生详细询问母亲的症状后，又给母亲做了检查。医生悄悄碰了一下我的手肘，暗示我随她到另一间屋子，低声对我说，根据询问的症状，高度怀疑母亲是直肠癌，需要做相关检查确诊，考虑到母亲年纪大，本院的条件有限，建议到上级医院检查后一并跟进后续治疗。

我一听“高度怀疑”几个字，脑子懵了。和哥哥通电话时，我像个委屈的孩子，声音有点哽咽。我赶紧提醒自己，“高度怀疑”不是还未确诊吗？商量的结果直接到大医院检查治疗，由哥哥陪着去。

到了大医院，挂号，问诊，开单检查，母亲顺从地跟随着哥哥的脚步，细声细气地回答医生的询问。一项结果显示母亲有呼吸道感染，另一项检查要第二天才出报告，医生建议先带母亲到社区医院治疗，后一项检查报告出来了再去找他。第二天，我带着母亲到社区医院住院，哥哥到大医院取报告，并找医生解读。

找了两个医生解读，结果一致，不仅确诊，而且已是晚期。再和哥哥通电话时，我终于控制不住，眼泪一泻而下。小病常常都能硬扛好的母亲怎么就是晚期了？前几天还一直上山种地的母亲怎么会是晚期病人？

怕母亲得知病情后精神上承受不住，哥哥嘱咐我一定不要在母亲面前表现出异样，只告诉母亲这次的病就是感冒和肠炎。

母亲躺在病床上一边输液，一边和病友聊天，问别人有几个孩子。病友说只有一个孩子，抱怨怎么输的液体比母亲多时，母亲笑着安慰，说医院照顾他，给他多补充一点营养。母亲舒心的笑容看不出一点病容和痛苦，似乎在向每一个人炫耀，她有几个轮流去看她、陪伴她的儿女，她很快就可以出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