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住院又有十多天了，我们希望癌症晚期的母亲在可见的余生里每天被亲情环绕，便没有请护工，由我们排班轮流到医院照顾。

大哥过世十年，大嫂六十多岁，身体瘦弱，仍主动提出加入到陪护的排班中。母亲表扬她照顾得比我们还细心。每次母亲做雾化吸入，大嫂都会帮她扶着雾化器的把手，做完雾化，大嫂会取下雾化器的喷头、管道用清水仔细清洗，开水烫过，并用干净口袋装好，以备下次使用。母亲上厕所时，大嫂会给母亲安好座便椅，反复叮嘱母亲不要独自上厕所，怕母亲摔倒。怕母亲吃外面的米饭不易消化，大嫂还专门到超市买来小米粥，给母亲熬上送到病房。

二哥是教师。轮到他周末到病房陪护时，他总会带着公文包，里面装着教科书，备课本，学生的试卷和作业本。母亲躺在病床上接受治疗不需要他的时候，他便见缝插针地干一点工作。母亲看着他的眼神温润而闪着亮光，又是爱怜又是自豪又是愧疚的样子，精神好的时候她会对同病房的人说，我儿子是教师，教书教得好，教过的学生都喜欢他。

母亲夸三哥最会安排伙食。三哥陪护的日子会给母亲的三餐安排出不同的花样，都是母亲喜欢而有营养的食物。比如早晨吃了豆浆，酱肉包子，中午有可能是含蛋白质极高的豆花，或者是芙蓉蛋，加一个爽口的清水煮蔬菜；晚上可能是不同口味的两份粥，他和母亲分而食之。三哥对母亲比较用心，不该他轮班的时候，他也会每天晚上去看看母亲，今天给她榨果汁，明天给她带一个蛋糕，后天给母亲买酸奶……母亲像个受宠溺的小孩，常常对别人炫耀，说她喜欢吃的东西快吃完了，她三儿子便会给她买。

轮到我陪护的时候，母亲的洗澡时间也就到了。我会给母亲洗个澡，换上干净衣服，把她打扮得清清爽爽的。母亲同病房的陪护是个退休女老师，年近七十，她在医院照顾做疝气手术的丈夫。她只有一个儿子，曾生病住过几次医院，因为老伴身体不好，儿子又在外地做生意，每次都是孙子照顾她。看到我给母亲洗澡，她对母亲大发了感慨，说母亲有福气，有个小棉袄贴心又温暖。退休女教师的话像小时候打的水漂，在母亲的心湖上投下一颗小石子，散开一圈一圈的波纹，母亲没有接她的话，脸上长久地漾着幸福的笑容。我说女老师也有福气啊，有一个孝顺的孙子，都能享孙子的福了。她说是啊，人应该学会知足，我也很幸福，我孙子孝顺又懂事。

有人说，陪伴是最长情的告白。我觉得陪护是世间最温暖的语言，它让患者感受到家人的关爱，在心灵上得到慰藉。用心的陪伴，可以给患者带来无尽的温暖和力量，让他们在困难中挺起胸膛，勇敢地面对病魔。

母亲在我们的陪护下，俨然忘记了病痛，每次问她有没有哪儿不舒服，她都摇头，说没有哪儿不舒服，只想早日出院回家。

世间最美的风景，都不及回家的路。愿所有的病人，都有家人陪护，都能早日康复回家。

□张绍琴 （重庆綦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