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似不动的橘红炭火，不时滴下的油脂在薄薄炭灰上“嗞”地窜起几小簇火苗，跃动得像是个有生命的小东西。一排尖锐的小铁叉取代了传统芦竹，将鱼口朝下戳至鱼肚，火光的魅力一波波染上了美味。夕阳彼此诉说着往事，夏日的风轻轻拂去了白日的尘嚣。庭院里当年读书的室友老开，身着雪白围裙准备着炙烤沙丁鱼的飨宴。木托盘里满满堆放着一尾尾银闪闪的小鱼，这貌不惊人的小鱼，在人类文明史上一直扮演着十分重要的角色。

这是沙丁鱼丰收的季节，每到此时，生活在海边的渔民会热闹地采来细长的芦竹，串上小鱼斜插入沙里，排出一列拱形。银灰的沙滩，印出了一条条热情的篝火。月光下男男女女带来了吉他、葡萄酒与更多的食物，伴着一波波轻柔的浪涛，一起欢唱跳舞。

片刻工夫后，香气就弥漫在空气中。很久以来，传统的烹饪一直保持着不清除小鱼内脏的习惯，完整地送上烤架慢慢煨烤，撒上海盐，烤熟了的鱼肉总是带着一丝焦香。人人手握细竹摘除鱼头、鱼肚，剥下鲜嫩的半边，满足地送入嘴里。先是淡淡的苦味，接着回甘释出。那份苦味提醒着，人一生不总是甜蜜，未曾尝过人生的苦，又怎能体会真正的甘甜呢。

室友老开半生坚持不懈的努力，终于获得医界的成就。他严肃地说，千万不要因廉价而小看它们，小鱼浑身是宝，所含的养分对健康有极大益处。他一再强调这么好的红肉鱼实在该放在药房，而不是市场。

绝大多数尾鳍状似剪者属红肉鱼，扇形属白肉鱼。剪尾鱼肉质色泽较深，扇状鱼肉一般偏白。大海有取之不尽的资源，如鲔鱼、鲭鱼、秋刀、硬尾，都属野生红肉鱼，一年四季市场都有。至于一般市场较常见的白肉鱼，大多属于人工养殖，只只养得痴肥，但肉质松软滋味平淡，不管如何料理，总带着一股淡淡土腥味。这些体型较小生长在近海的红肉鱼，在急遽恶化的海洋环境下，所受到污染甚微。它们吸饱食物链最原始的浮游生物，不难想象其肉质的滋味与营养的价值。

回到庭院，素雅的雪白瓷盘已精致地排着几条烤得油滋滋的青皮沙丁，陪伴着翠绿莴苣、小西红柿、金黄酥脆的薯条。如此甘美纯净的食材、如此简单的烹饪，却实在令人惊艳。这盘美味，不论在色泽、香气或味道上，绝对不逊色于任何名贵的大餐。口齿留香之余，我想这大概就是原味的魅力吧。

□王淼 (重庆万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