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随感

夏天,关于加缪的联想碎片

2024年07月23日  田丰芳

与一座城市分享的感情往往是百味掺杂的。它可能和季节有关,某种程度上,似乎是可以确定的。比如夏天,是一个更能激发对这个城市热爱的季节。

夏天六点半的太阳明晃晃挂在西边,散发着炽热的光芒。如果有大朵的乌云,只能证明又将是一个闷热的夜晚,这个城市的雨越来越少,如果想找那种酣畅痛快的大雨,只能在记忆中故乡的小城去寻找了。夏天的傍晚,纳凉的人穿梭在城市的很多个街道。听到一些聊天的声音飘进临街的房间,有人在窗户下驻足打电话,会让人不留神听去一些秘密。是夏天的原因吗,是傍晚的原因吗,是因为周末吗,每个人都是平和的,快乐的。

正午时分的街道,空无一人,柏油马路蒸发出白热的微光,老街的服装店,牌匾突然陈旧得要化掉。一只猫急匆匆跑过马路,像是被烫了脚似的飘过去。没有一辆车,没有一个人,街道笔直,树干笔直,像超现实主义的油画,像鼠疫之中盛夏的阿赫兰城。

与心灵和谐的地方并不只存在于一处。对于一个人来说,与一个城市发生感情,会是因为一段夭折的爱情,或者仅仅是一些常去的小店,店主知道你的喜好,你的口味。这一切,是令人舒适的,安心的。但是有一天离去时,也是毫不犹豫地就会抛弃这一切。真实就是如此。总觉得作家加缪在谈论一切时,中心主旨就是“人生在世,不应该弄虚作假”。人不应该弄虚作假。直面真实已经变得如此艰难,所以更加可贵。

夏天的快乐是很多人的快乐。一个小男孩,站在一辆摩托车的踏板上,他看着迎面走来的我,对我绽放出一个可爱的微笑。弱小的幼龄的小孩或者小动物主动贴近你,表达亲近,不设防地表达出一种对你的信任。我回给他一个更灿烂的笑容,他的眼睛也飞溅出笑意,走过去,回头,他也回头看我。这小小的人给我受宠若惊的快乐。

但是快乐是多么容易消逝,等我转过弯,走到路口的时候,这快乐已经只剩下模模糊糊的影子。悲伤可以持续一天,一周,一个月甚至更久。《荒诞的藩篱》里说:“世界原始的敌意,穿越了几千年,又向我们追究。”我们是否在自鸣得意,以为我们赋予了世界一切,我们谈论,我们张望,我们越来越茫然不知所措。

总有一天,人会确定自己在时间轴上的定位,当清醒地意识到这一点时,难免会有所毛骨悚然。期盼明天,而明天离死亡又近了一步。如果每个人做好每个人,我们就不必迫使自己去让世界具有人性,去迫使自己理解世界,也就不会陷入虚无的幻境。

希望本来是支撑人活着的最大动力。但是不抱希望会不会有一天和真正的平静重逢?难道人降生在哪里,会遭遇怎样的世界,是由自己决定的吗?西西弗斯想消灭死神,让死亡在人间消失。这是愚蠢的,好人常常会做愚蠢的事。众神给他的惩罚就是,去做一件永远不会停止的事情,不断重复,永无止境,他将永远陷入永久无望又无用的人生状态。

喜欢加缪的这句话:“假如一定要写人类思想唯一有意义的历史,那只能写人类世代相继的悔恨史和无能史了。”

□田丰芳 (宁夏银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