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者缪钺回忆他在保定读书时的历史老师张效直先生时说:“张先生秉性耿介,不妄交游,教课归家,即闭户读书,不作世俗的无聊酬应,惟喜与素心人往还。”
鄙人没有能耐教什么历史,但自觉在行事上与这位本家前辈也不无相像。只不过,我是“闭户未必尽读书,不妄交游倒确然”。经年写文,如若算上购置笔记本电脑的支出,那我应该是在傻子一样纯然倒贴的。落得了个什么呢?除开一点“尚算努力”的自我安慰,恐怕就是一点点微乎其微的虚名了吧。偶尔会有人通过各种途径找到我,说想认识我,请我坐一坐,喝上几盅。对此,我几乎是一概谢绝的。近些年来,尤其如此。非要给个理由,那便大概可说是那句“我与我周旋久,宁作我”了吧;也或可说是再没了心思去看谁人的脸色,休管他冷脸热脸了。
当然,老天爷也并不会就让我全然寂寞。同城好友自不必说,那千里迢迢前来探看的,也并非没有。就比如,今日大雨瓢泼,老友赵林平还就从我的“第二故乡”携家带口地赶来了。我的妻子尚在病中,也毅然起身,决定高规格迎接。她亲自驾车将林平兄一家请到了寒舍。整整十五年未见,我们都有着太多太多的话要说。哥俩儿就像当年同窗共读时那样,手舞足蹈,眉飞色舞,东拉西扯,不亦乐乎。
林平兄博士毕业后留在了母校,做学报编辑。这份“为他人作嫁衣裳”的工作不好讲能怎么个做得风生水起了。但在我看来,林平兄的水准和用心是足可以对得起那份刊物的。
当年,他专研明清戏曲,那我不懂,但他光一个背《说文解字》的劲头就足够令我折服了。我二人一同效力于文学院篮球队。每每他在场上出现失误,总会忙不迭地跟相配合的队友道歉,一口一个“对不起”“不好意思”“可惜您的妙传了”什么的。有一回,又遇此等情境,我毫无职业精神地对其大喝:“道什么歉?咱就是玩儿!”众人都笑。赛后休息,林平兄一再对我表示感谢,连称“是祥哥护着我了”。其实,他想多了,我不过就是粗人一个。
那些年间,我们哥俩儿基本是谁忙谁的,偶尔得空在廿四巷子深处的苍蝇小馆里一起喝上几杯,就是那段清贫岁月里难得的乐呵了。
此番再聚,我已是两鬓早苍,幸得他依然一头乌发,眸子澄澈。套用《天下足球》的经典话语来说:我就坐在近旁,深情的目光望过去,满眼都是自己28岁时的样子。
◇张兴祥(宁夏银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