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铁柱泉古城，先要穿越一丛又一丛的芨芨林。芨芨不是树，但它聚集在一起如同灌木林一般，铺满了古城的四周。许多盐池人都能讲述康熙皇帝和铁柱泉的故事，以致“铁柱泉的芨芨能锥鞋”这个民间传说被盐池人精炼成一句谚语。

行走在这条道上，我领略过芨芨草四季的美，盐池的四季与风相伴，春风吹醒了季节，夏风吹绿了原野。夏秋之时，行走在芨芨林中，身边会荡漾着柔软的绿波。寒冷的西北风中一场寒雪，为古城撒下一片苍凉，漫步古城墙下，放眼的尽是丛丛耀眼的银白。每一次来到铁柱泉古城，我总是要先到芨芨林，抚摸一下传说中能锥鞋的芨芨草。

来到铁柱泉古城，沿着散落在古城外的一块块砖瓦走进古城，历史的烽烟已让城门失去了作用，但城门上的拱形砖还保持着原来的样子，只是黄沙已将城门掩埋大半。古城厚实的城墙也被风沙掩埋的只有偌大的窿廓了，却依然埋没不了它那雄浑沧桑的气势。瞭望城池内，满城残砖断瓦，荒芜一片。脚下的砖瓦早已被历史磨去了棱角，我望着它们，哪一块砖瓦的缝隙里都留有几百年的阅历，哪一块砖瓦的褶皱中都蕴藏有无数历史的传说。

当年那“水涌如柱，其色如铁”的泉眼在杂草丛生的城池里，已难寻踪迹。几朵浮云在天上掠过，阵阵清风在古城里闲荡。此时坐在空旷的铁柱泉古城，更适合吟诵一首诗，讲述诗人的爱情故事。

“绿杨著水草如烟，旧是胡儿饮马泉。”这是为情所伤的李益在饮马泉留下的诗句，那时的饮马泉就是今日的铁柱泉。诗人李益游离于爱恨才情之间的一幅幅画面从古城里穿越而来。

一千多年前的盐州大草原，四野碧绿，杨柳依依，牧马成群地驰骋在旷野，羊群如繁星般镶嵌在绿茵之中，饮马泉水波潋滟，大漠孤烟直冲云霄。我仿佛看到夕阳下，李益疲惫地背着简单的行囊，随着朔方军彳亍（chì chù）骑行的身影，他一路艰辛，一路憔悴。

初识李益，源自唐人小说《霍小玉传》。《霍小玉传》里的李益，少年奇才，心高气傲，经人介绍与沦落风尘的霍王之女霍小玉相识。他初见霍小玉之时，只觉眼里光华照耀，如明珠璀璨，竟有一种不可直视的美，为霍小玉写下了终生不弃的盟约。只可惜两年之后，李益就背叛了霍小玉。自古情痴皆悲剧，霍小玉最终因情而死。李益也北出萧关，步入朔方，让沙漠和朔风洗涤自己。

李益诗中满腹忧患的“旧是胡儿饮马泉”，700多年后，明代三边总督刘天和治理三边军务时，修筑城池，将饮马泉水围于城内，屯兵驻守，如铁桶一般，令南下劫掠的鞑靼众部无法获取水源。从此，李益一诗成就的饮马泉，就被一砖一瓦箍成了铁柱泉。

是边塞盐州大漠的雄浑开阔了李益的胸襟，亦是他的诗丰盈了这座时空交错的古城。

落日余晖下的古城，渐渐地隐去了身影，也隐去了胸中情殇。

◇曹秀宏 （宁夏盐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