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话说,南食稻,北吃麦。
在家乡西北,只有麦子才被叫作粮食。虽然平日里乡民们也吃大米、食杂粮,但只要提起粮食,大家首先想到的便是麦子。
受环境和气候的影响,家乡的麦子成熟较晚。记得小时候暑假,麦子正是粒粒饱满但还未成熟的阶段,乡民们叫它青粮食。那时候农村的机械化程度还不高,正处于半农业半机械化状态。庄户人家每家每户都会养一头骡子用来犁地,而拉麦捆、碾场则用三轮车替代了。
暑假里,我的主要任务就是放我家那头黑骡子。早上和小伙伴拉着各自家的骡子到田野里,用木棒固定在一处草地上让它们吃草。我和小伙伴们便放飞自我了,河里摸鱼、树上掏鸟蛋、田野里撒欢,玩得不亦乐乎。到中午肚子饿了,就会跑到麦地里拔麦子烧青粮食吃,我们也叫烧麦子。
烧青粮食,选穗十分关键。太嫩的麦穗,烧好后搓不下来麦粒,也没有嚼劲,太老熟的,又会咬不动,只有那种老嫩适中的麦穗,才是我们的首选。那时候物质还相对匮乏,能吃的零食特别稀少,青粮食就成了我们既解馋又难得的美食。因此,对于烧青粮食,小伙伴们都很上心,拔麦子的,拾柴的,一个比一个积极,不一会儿便准备好了食材和柴火。
将柴火堆在一起点燃,我们每人紧握一股麦子,把麦穗放在火上烧。等烧到麦穗和麦秆分开,青粮食就烧好了。找根木棍从火堆里扒拉出烧黑的麦穗,趁热放在手心里使劲搓,再吹一口气去除麦芒麦壳,剩下的就是粒粒饱满的麦仁,放进嘴里,清香糯滑,让人百吃不厌。
孩子头海忠哥调皮捣蛋,趁我们吃青粮食不留神,伸出一只黢黑的手,悄悄在我和海龙的脸上抹了一下,等我们反应过来,脸上已多了三道黑印。我们满田野追着他“报仇”,但他比我们大多了,我们追不上,只好作罢。我和海龙你瞧瞧我,我瞧瞧你,脸上除了三道黑印,整个嘴唇都因为吃烧青粮食变黑了,便又相视笑了起来。
烧青粮食,算不上文雅。还有一种吃法,便是揽青粮食。
农闲的日子,祖母从麦地里掐来麦穗放在簸箕里使劲搓,除去麦芒麦壳后,放到铁锅里面煮。加入少量水,放入盐,水开后不断翻炒,等到锅里的水干了,青粮食也揽好了。祖母拿出几个碗,一一分均匀,我们几个孙子端着碗,坐在庄院门口,津津有味地吃起来。
时光飞逝。现在的物质条件跟过去比早已是天壤之别,我工作和生活都在城市里,闲了就会和亲朋好友相聚吃喝,从没觉得有多馋。但每年这个时候,我就会不由地想起青粮食。这或许就是一方水土养育一方人,一方人迷恋于一方风情吧。
◇李万虎 (宁夏银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