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来山村时，半夜里总还听到鸟声啾啾，一声一声敲着未眠的耳膜，心里颇讶异也很纳闷，难道山上的鸟儿都不睡觉？后来才知道原来这深更里“啾啾”叫着的，竟然是青蛙，名叫斯文豪氏赤蛙。它们喜欢住在中低海拔山区的溪涧附近，白天躲在石缝或水边草丛，为了适应溪流的生活，趾端因而膨大呈吸盘状。由于发出的叫声每每让赏鸟者误会而白忙一场，故有“鸟蛙”之称。

斯文豪氏赤蛙属于大型青蛙，其背部花纹颜色变化多端，从整片绿色到绿、褐交杂，有时看到全身褐色一时之间还真难以辨认呢！它们很少成群出现，喜欢保持距离，独立性很高，各据一方，藉着叫声互相沟通与较劲，只要有一只带头叫，其他雄蛙也会不甘示弱地跟着叫，此起彼落啾啾声不断。

除了螽斯曾经搭错车被我载回之外，还不小心把斯文豪氏赤蛙也带回城里了。记得那次是拔除屋后驳坎上过多的肾蕨，心想回城里或许用得上，于是取了个空盆子放入几丛肾蕨并浇了些水，置于排水沟边以备隔天带走。回到城里，取出肾蕨时，突然从盆子里跳出一只青蛙来，我吓了一跳赶紧抓住它，暂时先放入浇花壶里，找了块圆形木头垫盖住上方壶口。不意隔天起来一看，青蛙竟然逃之夭夭了！想着它为了自由或许整夜里都在跟这块木头垫作战，不由得心生不忍。我在屋子里找了几次都未见着它的踪影，只好作罢，心里却仍惦记着它会不会饿死或渴死，因为彼时正值炎炎夏日。

如此过了一段时间，有天，父亲发现楼上书房邻近浴室的书架有白蚁，他把下方置物柜里的茶具、杯子等物品搬出，暂放于柜旁地上。午后时，突然听到楼上有杯子摔破的声音，上楼查看，发现叠起的瓷器小茶杯被碰倒摔破了两个，然后我一转身竟然发现了——那只青蛙。

距离它失踪之日已有十多天了，揣测着它可能沿着室内梯跳到楼上，栖息在浴室旁的某个角落或缝隙里，靠吃白蚁维生；但夏日闷热的顶楼，它竟然能够独自存活待了这么久，且神不知鬼不觉地彷彿隐形般，简直是耐力超凡的“忍者蛙”。不知为何脑袋里突然出现这个词，对它我内心充满着怜惜与不舍，惊叹动物界那不容忽视的生存本能与潜力。这一次我将它关在小笼子里，剪了一些枝叶覆盖上面，闻到久违的植物气息，或许能让它稍感安心吧！

第二天即开车载它回山村，我把笼子放在地上，对它说：“你的家到了，快去吧！”只见它兴奋地一跃跳入沟旁的草丛里不知去向，仿彿也获得自由般的我终于松了一口气。这是只全身褐色的斯文豪氏赤蛙，在山村常见它们躲在排水洞口里，最常看到的有绿色，或绿褐交杂，有如穿迷彩装般，是自然界中优秀的伪装者。

山村夏日，梅雨停了蝉声四起，沸沸烈烈的高歌声浪中，偶尔抛来一声圆润清亮的“啾——”，犹似一记清凉之音冰镇了整个燥热。也许一只斯文豪氏赤蛙探出洞口，睁着圆亮的眼睛静静地凝望着你……

◇龙悦 （重庆万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