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走进厨房，映入眼帘的是一整个秋天。那是对着门口的窗外园子里的景色。走向水龙头那里，站在洗菜池前，离窗户只有半米远，从这个角度，差不多能把园子的景致尽收眼底了。

秋天辽阔大气，秋天慈悲温柔，也细腻周到，即便这样静谧的地方，也让它美如画卷。

不用细看，我也知道，那一片炫目的金黄是银杏，一共有六棵，不多，却绵绵延延似的，璀璨得没有个尽头。

不多远，是一片醉人的红，像喝醉人的脸颊上的酡红，更像染红天边的云霞，是不是夏日的晚霞留恋人间的好风景而不想归去，住在了元宝枫的枝上？

目光再往前，往左一些，那儿有一片绽放着满树的琥珀色，却不是花，而是栾树果。栾树果在晨风里摇曳，仿佛上万个小风铃欢喜地歌唱着秋天，喜气洋洋的，让人也想跟着歌唱，歌唱秋日的慢时光，歌唱平凡而静美的俗世生活。

转过身，目光往右，和栾树隔着一条小径，再跟着风的脚步走上二三十步，那里有两棵枣树。“红枣压枝繁。”说的正是此时光景。倒想起故园里西南角落里的老枣树，也是红枣挂满枝头了吧。恍然间，似乎空气里都弥漫着红枣脆甜的香味。

再往前，是很开阔的草地，草地上却长出了一条五颜六色的河流，那是小小的野菊花绘制的壮阔的秋天的河流，蜿蜒着，向时光深处徐徐流淌着。

“我想把秋天寄给你。”这是林徽因笔下的浪漫和理想。此时想起，很是贴切应景。而一直默然无声的时光已经把秋天寄到了人间的每个角落，草木庄稼、天光云影、温度气息，无处不是华丽璀璨又从容谦卑的秋。

“我想把秋天寄给你，包括满地的金黄和硕果，是这个秋天独有的颜色和璀璨。我路过了晚风，秋天就是我的了。”秋天是我们的，是你的，是我的，是每一个人的，它璀璨在每一个用心生活的心灵中，闪亮在每一双用心发现平凡岁月之美的眼睛里。它将珍藏在每一个热爱生活者的生命中，它用美和暖将每一段孤独苦寂的道路照亮，给人们前行的勇气。

柿子树的叶子落了，橙红的一叶，沿着窗户和墙壁，旋转着舞蹈，徐徐地，徐徐地，那么和缓温柔，慢镜头一般，看着它翩翩如蝶般飞舞，时光就像被拉长了，一秒倏然间成了五秒。像回到了木心诗中的“从前慢”，人的心情也就跟着慢下来，慢下来。前面纵然是冷寂荒寒的冬日，可是眼前有大把的好时光来慢慢消磨，也没什么可忧虑慌张的。

这棵柿子树就长在窗外，枝头上红硕的大柿子早被我们摘下来，和苹果一起放着，等它们变得甜蜜可口。最上边的枝上还有几个柿子，那是留给鸟儿的。柿子树是我们栽下的，却不只是我们的，还是鸟儿的。鸟儿们常常站在枝上歌唱，我们的生活因这歌唱也有了音乐一样美的旋律。

费尔南多·佩索阿的诗中写：“什么都不想，就是全身心体验生活的潮水涨落。”在这样美丽的秋天，没有理由不热爱生活，没有借口不好好生活。生活就是柴米油盐，一蔬一菜，就是平凡的每一个当下，就是带着一颗欢喜心，为家人做一顿饭。

两把红豆，五六颗大枣，放进豆浆机。从冰箱里拿出韭菜，细细择，洗干净切碎，和炒好的鸡蛋拌一起调成美味的馅。和面，擀皮，做韭菜鸡蛋馅饼。人间有味，家常饭菜。

“脚下，河水澌澌地流过。”“多少年了，它永远平和又寂寞地轻轻唱着。”做饭的间隙，又抬头望窗外的园子，想起汪曾祺写故乡的句子。光阴的河流呀，也是这般呢，澌澌地流着，平和又寂寞地唱着，而起承转合的乐调总是欢悦的。

耿艳菊 （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