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妈妈的不满，从很小就开始了。小学时，元宵节学校让带一个手工灯笼，她用旧报纸给我糊了一个灯笼，歪歪扭扭，而有的同学带来的小红灯笼精致小巧，还缀着长长的黄色流苏，让我很羡慕。

平时做饭，妈妈也总是粗枝大叶。上大学后，有的同学说：“好想吃妈妈做的烧肉啊！”“好想吃妈妈做的酸菜鱼啊！”我从来没有过这种感慨，虽然有时候也想念妈妈，但从来没有想过她做的什么饭。

穿衣服也是这样。她给我做衣服，或者买衣服，以“随大流”为原则，甚至有的时候还随不上。虽然不至于灰扑扑，但有时学校有活动，我就很羡慕那些穿着精致的女同学，要是妈妈也能给我做一件有花边、蓬蓬纱的小裙子多好啊！

吃穿上的小事儿也就算了，学习工作，妈妈似乎也给我的帮助不多。考研究生时，有几天我学得很痛苦，有一次忍不住深夜打电话跟她哭：“我要崩溃了，呜呜呜……”妈妈也不会安慰我，她比我更着急，语无伦次地说：“咱不学了，家里不少你一口饭吃。”想到她做的饭，我居然平静了下来，继续投入了学习。

工作后，有时候我遇到难题，回家跟妈妈吐槽，她也不会给我有效的解决办法，只会说：“忍一忍，忍一忍就好了。”难道难题会因为我的忍耐而自动解决吗？我忍不住在心里翻白眼。

结婚后，我怀孕了，她来照顾我。有一次我下班很累了，她煮的面条稀糊糊，一看就没有胃口，我很不高兴地说：“你做饭能做好吃点吗？”妈妈讪讪的，没说话。我有点后悔自己对她的态度，想说点好听的话，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

第二天下班回家，桌子上放着做好的饭，碗的下面压着一张纸，上面写着一段话。我有点奇怪，妈妈什么时候学会如此委婉的表达方式了？

纸上写着：我是个笨拙的人，当了妈妈也没有学会心灵手巧。我也曾经喜欢吃蛋糕、喝奶茶，喜欢粉红色的蝴蝶结。做了妈妈之后，很努力学着给你爱、给你美好的生活。我报了烹饪班、月嫂课，我去上课了，你先吃饭，不用担心，我下课就回来。请原谅，妈妈是个笨妈妈，但妈妈也不是故意要这么笨的。

我看着桌子上的饭，米饭还是有点干，鱼香肉丝做成了肉棒，但我一口口吃得无比香甜。眼泪忍不住，一滴一滴，落在饭碗里。

◇陈晓辉 （河南洛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