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吟唱着最后一道音符,撒开了夕阳的手,夕阳晃悠着,沉落在西边的贺兰山里。清峻的山影,叠落着层层灰色,与大地一起淹没在夜色里。
山边,看不到城市的轮廓,城市自有着风起云涌的潇洒。可是远望去,旷野里却生出了许多的光亮,像一颗颗星,坠落在大地上,摇曳着最炫目的灿烂。
荒弃的土地,也有过前世今生。记忆如坠星,把悠长的岁月串成了无数的光带,交织在这小镇上,复演着历史划过的痕迹。
我所看到的那片光亮,便是来自于漫葡小镇。或许那不是光亮,那是历史与文化碰撞而成的火花,那是贺兰山与这片土地的斑驳记忆,一并的展现。
小镇与山,只是一眼便可相望。山横亘于茫原上,似一匹青马落在尘世里,驻了足。古先民们在山中狩猎、祭祀、游牧 ,世世代代以山而居。并在岩石上用磨制的石器,凿刻上日常生活的画面。岁月渐散,惟这岩画依在,倾诉着当年。
山就像智者,看似沉默,却拥有着最珍贵的历史记载、最为丰富的文化。
山凝望着,我在白日里走进漫葡小镇,只为“看见贺兰”,那是山的另一种拓片,是贺兰山文化的缩影。小镇很小,却是有瓮城的。东南西北四个城门,把宁夏有历史的地名搬至而来,灵州、怀远、朔方、定远,皆是军镇。
山不在高,有仙则灵。依山而傍,小镇也定是不俗的宝地。一曲水舞秀,舞出了“看见贺兰”的仙气。天明朗如空镜,把小镇的繁华尽收其间。在我看来,这繁华皆是因文化里的烟火气,才引了芸芸众生而来。文化并非只是素净的水墨画,“看见贺兰”用世间的绚烂,为之调上了人间至味,细品后竟是欲罢不休。
人间至味,自于烟火气。柳树巷里店铺林立,制砚、叶雕、玉琢、紫砂、皮影等等非遗,簇在这巷中,从晨到暮,矜持而安静。典农古街恰相反,极受吃客的钟爱,也是最有烟火气的。羊肉泡馍、烤串、凉粉等等,每过一处,香气扑鼻,嘴里吃着眼里看着,浅浅的幸福,四溢开来。
“看见贺兰”,并非只是表面的看见,而是沉浸在看见中,那些文化里的故事,你也是其中的主角。
大漠苍凉,侠客仗剑天涯,经怀远酒肆里歇息,只一碗酒便招杀身之祸。咫尺外,今世的我们小心避让着刀剑,为侠客深捏了一把汗,每一招每一式都入了心。
午后的阳光,烘热了小镇的每一根毛孔。当柳树巷的柳公子清唱起“花儿”时,久远的西北民歌似乎带着魔力,高亢婉转,如山间潺潺的泉水,自上而下,浇灌了一份清凉。
柳公子的“花儿”是为心爱之人而唱的,我们挤在娶亲队伍中,听着他们的对花,听着媒婆三寸不烂之舌的渲染,爱情里裹了层极浓郁的烟火气,点亮了这看似平淡的日子。竟心生了许多感慨,那时的我们,必也怀揣着雀跃。
挤在队伍中看着热闹:有西域装扮的,肩膀搭着避寒的皮毛,有轻衫飘飘的唐人,更有灰衣布履的僧人,只一个瞬间,便错以为回到了千年前,仿若在画中行走。
傍晚的小镇和白天不同,白天里到处都是亮晃晃的。最后一抹夕阳隐退在山顶时,天空染上了墨蓝,街巷里挂着的红灯笼全都亮起来了,高高低低,错落有致。橘色的光流淌在镇子上,宣洒在斑驳的树影中,温柔如江南,很难想到这是西北边塞。
夜色渐浓,推着我们移步到贺兰大帐,恰赶上唐太子李亨在灵州登基。为了表达诚意,各部不仅献上银两、马匹,还呈现了最美的舞蹈。
胡旋舞是西域民间舞蹈,节拍鲜明欢快,多旋转蹬踏。白居易诗句有云:“弦鼓一声双袖举。回雪飘飖转蓬舞。左旋右转不知疲,千匝万周无已时。”果真,台上的胡旋女,把众人的眼看直了。
灯火灿烂,这一日里恍若穿越了千年,浸润在文化的烟火气里,像一场梦,久久不愿离开。曲即终人未散,最后一首欢快的舞曲,重回现实,全场如一团火球激昂着,释放着岁月曾有过的羁绊。
夜深了,一切归于寂静,繁华被逐出了小镇,穿越的大门也已关闭。
尽管“看见贺兰”的烟火气已散,人世间的欢愉,如水,缓缓而流,到了心底。
◇ 阿棉 (宁夏银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