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张叶 （河北石家庄）

羊到底有没有心思？我时常想起这个有趣的问题。羊比不得狗，矫情卖乖讨巧，也比不得猫，慵懒又傲娇，羊在家畜中处于“泯然众畜”的地位，目光不聚焦、不犀利、不灵动，性子温温吞吞，从来喜怒无形。

某日，在网络上看到一只“发型”酷帅的白山羊，额前一抹刘海被草原的风吹动，覆盖着半边脸，像极了小青年们青睐的“斜庞克”发式。再看那俊秀的羊脸，眼含纯爱，微启的双唇间露出几颗雪白的牙齿，整个仿佛羊群中的白马王子。网友们也是“爱了”，戏称此羊为“梦中情羊”，一时忍俊不禁。

羊作为哺乳动物中性格温和的一种，容易让人生出善待之情。黄庭坚在《戏答张秘监馈羊》中写道：“细肋柔毛饱卧沙，烦公遣骑送寒家。忍令无罪充庖宰，留与儿童驾小车”，便是觉得朋友赠送的羊，柔顺温驯，实在不忍心宰杀烹煮，留给顽童拉小车玩。

羊不声不响，却极爱干净。儿时，奶奶在羊棚里养着一只母羊，平日，羊棚干爽清洁，母羊或卧或伏，神态安然闲适。但凡连绵雨天，雨水渗入羊棚土层，泥泞潮湿，母羊将四只脚收拢一处，艰难地站立在一块巴掌大的瓦片上，只为爱惜自己一身皮毛。我母亲见它辛苦，便使劲将它拉下来站在地上，但人一离开，它马上又回到瓦片上去了。不忍心它这般熬着，每逢雨天，须得额外给它棚子里垫个木板。

羊不梳不洗，却也晓得世间美好的事物。民国时期的一本教材上，有这么一句话，“三只牛吃草，一只羊也吃草，一只羊不吃草，它看着花”，多么可爱的一只羊呢，它看花时的心理是否也和人一样，惊异于大自然的造物神功，为一朵花的姹紫绚烂遐想凝思，继而沉醉在一个花木葳蕤的季节里呢？世间能读懂万物之美的生灵，都有着向善的一面，怪不得羊在人们心中，从来憨厚可亲。

羊也顽皮得很。我暑假回家，到村头小树林读书，几只吃饱了的羊也在树下小憩。别的羊都闭眼半睡，一只大青羊无聊得紧，站在三米开外向我拉开了预备攻击的架势。它羊角尖锐，羊脸淡定，先后退，把身体高高立起，然后俯冲过来。我以为它使了吃奶的劲儿，便屏住呼吸用双手去接招，不成想，它只是做做样子，冲到我手掌时，变成了轻轻的一顶。这个游戏使它乐此不疲，反复跟我较量了十几个回合，我差点笑岔气。

侄女三岁时，从城里回来过年，我带去野外玩耍，路遇牧归的羊群，头羊威风凛凛，髯须飘飘，羊眼也格外彪悍严肃。我问侄女是否认识这个动物，她盯着羊胡子，奶声奶气来了句：“爷爷！”